冬日過得很快,好像一眨眼就能過去十幾天一樣。
一月份的時候,寒冬臘月,離過年就二十多天的功夫,最後一批從京城送到北疆的信終於到了諸位將領的手裡。
驛站的人糊著滿臉的雪,層層疊疊的衣服也擋不住寒氣,被凍得瑟瑟發抖,朝著薛老將軍道:“將軍啊,這是年前咱們驛站最後一次前來送信了,之後要是想要送信就要等到年後了,那時下官會再來這邊收信。”
這信自然是常規的書信,不是有關北疆戰事的奏折,薛老將軍笑嗬嗬道:“好,我等記下了。”
等驛站的人走了之後,有人上前查看,驚訝道:“怎麼全是寄給薛九遙的東西?”
薛遠原本漫不經心地站在一旁,完全不認為自己會收到回信。聽到這話,眼皮一跳,大步上前一看,可不是,落在最上麵的一個大包袱上,就彆了一個寫著薛遠兩字的紙條。
這一個大包袱都是寄給他的?
薛遠有些不確定了,顧元白能給他回封信就不錯,這架勢,難不成是把他心心念念想著的什麼貼身之物,也一起寄到北疆了嗎?
這個包袱大得顯眼,人人都圍在了薛遠的身邊。混著醋意和羨慕地道:“好小子,這是家裡人多麼想你,得給你寄了多少的家書啊?”
薛老將軍捏著他手裡薄薄兩三封家書,覺得丟人,看著薛遠都格外不順眼,“你娘寄給你的?”
薛遠眼皮跳了好幾下,心情混雜著不敢相信和受寵若驚,他抱著包袱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薛遠三步並兩步地回了自己營帳,把門緊緊一閉。激動興奮地去解著包袱,顧元白不可能給他一封封回信的,這麼重的東西,是不是連顧元白貼身穿的衣服都給寄來了?
有沒有用過的手帕?擦唇過的銀筷?
包袱還沒打開,薛遠都好似聞到了顧元白身邊的那股香氣。
悠長綿綿,濃鬱尊貴,薛遠幾乎可以溺死在這種香氣之中。
這絕對就是從皇宮寄出來的東西。
薛遠嘴角勾起了笑意,眉頭一挑,神采飛揚。包袱一打開,裡麵率先就滾出來了一個翠綠的玉扳指。
薛遠目光一凝,眼睛追著滾走的玉扳指,及時伸手撿到了手裡。
這個玉扳指眼熟極了,不就是他送給顧元白的東西?
薛遠心裡升起些不好的預感。他將玉扳指攥在手心,往包袱裡翻了一翻,樣樣都眼熟極了,全是他寄給顧元白的書信。
裡頭是有一件衣服,但那件衣服是薛遠的衣服,是曾經顧元白在薛府躲雨的那日借穿的薛遠的衣服。
薛遠攥緊這件衣服,眉頭深深皺起,他把臉埋在衣服之中,一吸,好像還能吸到顧元白身上的氣息,吸到那日雨天清清冷冷的濕意。
為什麼他給顧元白的東西都被寄回來了?
是不喜歡悉萬丹的頭顱,被嚇到了嗎?
也是,薛遠想,他曾經碰過頭顱的手要給顧元白剝荔枝時,顧元白都嫌棄他手不乾淨。
想是這樣想,但心裡的焦灼卻越來越深。薛遠的下頷繃成了冷硬的模樣,一一將包袱裡的東西翻找出來。
終於,他在最底下找出來了田福生的一封信。
田福生將聖上同他說的兩句話都寫在了信上告訴了薛大人,一是以後不準再給聖上寫無關邊疆戰事的信了,如果寫了一個有關風月的字眼,那麼就按罪處置。二是既然薛大人你曾經討要過這個玉扳指,聖上便派人將東西寄回給你了,聖上說了,讓你交給未來的媳婦兒。
田福生寫在信中的語言儘量委婉了一些,但聖上的原話,他直接給照搬了上來。
看完信的薛遠傻了。
他攥著聖上穿過的衣服,看著一地寫滿他心意的信封,徹底地懵了。
又低頭將田福生的信給讀了五六遍、十幾遍,翻來覆去的讀,甚至開始倒著讀,但怎麼讀也搞不明白顧元白為何會說出這樣的兩句話。
難不成是他書信之中的話語太過大膽奔放,因此惹怒了顧元白?
可是他早就這麼大膽了,他奔襲回京城的那一次,不是也與顧元白親昵了嗎?摸了,親了,顧元白還讓他低頭伺候他,這樣的人,會因為信中的葷話而生這麼大的氣?
回程的時候還是千裡護送,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薛遠越想臉色越是難看,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手心中的玉扳指發出了承受不住的咯吱聲。
他被這聲音喚醒,低頭展開了手,那個翡翠玉扳指還好沒有碎掉,仍然通透凝沉地待在他的手心。
薛遠將這個玉扳指戴到自己的手上,他的掌心比顧元白的掌心大,指骨也比顧元白的大上一些,在顧元白大拇指上尚且要寬鬆的玉扳指,被他戴在了另外一個手指上。
薛遠站起身,眉目壓抑。
是誰同顧元白說什麼了?
誰同顧元白說了薛遠的壞話了?
到底是誰說了什麼樣的話,能讓顧元白將這些東西大動乾戈地給送回來。
薛遠心中暗潮湧動,越想越深。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