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1 / 2)

午睡醒來之後, 顧元白拿到了孔奕林代寫的信。

顧元白看完之後,分外滿意,他再潤筆一二,便蓋上了他的章子, 讓人快馬加鞭往西夏送去。

西夏二皇子敢設局利用顧元白, 顧元白也打算回報一二, 如今西夏老皇帝還未死, 他便讓李昂奕這登基之路變得更加曲折艱難一些, 算是他的誠意了。

等李昂奕忙完國內的一地混亂之後,扶桑和大恒的沿海開戰也已開始。李昂奕自比漁人,鷸蚌相爭之際, 他定不會放過這個趁火打劫的機會。

隻看最後是漁人得利, 還是黃雀在後吧。

顧元白齒間一動,咬了一口唇肉。刺痛一閃而過, 眼中更加清明。

他會給李昂奕足夠的時間讓他將皇位坐穩, 讓他將軍權握在手裡。等李昂奕將西夏煥然一新之後,他再接手這嶄新的土地。

李昂奕,是你會輸, 還是朕會贏呢?

*

七月的第一日, 高柳微動, 碧玉般的晴空蒙上了雨霧,小荷輕顫,遊魚藏匿, 京城從前日夜裡便落起了濛濛煙雨。

在微微細雨之間, 宛太妃的棺柩被抬到了京城。

顧元白穿著一身白袍, 頭戴冠冕,身紋十二章紋。腰纏革帶, 佩綏在身,繁重的帝王衣袍一絲不苟,他久違地穿上了這樣的一身衣服,卻是為了迎來宛太妃的棺柩。

宛太妃死後,帝王的所有衣服都換成了淺色。

淺服在身,一點點地吸去雨水。煙雨從臉側緩緩凝成珠子,顧元白輕輕一動,眼前的冕旒便晃亂了他的視線。

若是有雨,便少不得風。

模糊的視線之中,棺柩在雨中緩緩而來。

棺柩有白頂相護,未曾落下分毫的細雨,待到護著棺柩的人站定時,顧元白上前一步,在輕微的風、輕微的雨中,抬起愈發沉重的衣袍。

衣衫打落了將落的水,顧元白雙手相蓋,舉至身前,再緩緩落下。

脊背彎曲,朝著棺柩深深一拜。

唇上應當也沾染了雨水,乃至於說話時便嘗到了一股舌尖發苦的味道。

顧元白發上水露沉沉,眼捷被雨水壓得快要看不清宛太妃的棺柩。初冬的梅花糕最是香甜,樹下的陰涼最為喜人。

這些個回憶,也同棺柩一同壓在了心頭。揪著不放,夏日將來,冬日還在眼前,顧元白唇微張,他又嘗到了一嘴的細雨綿綿,苦味變成了鹹味,雨水不作美。

大恒的皇帝對著宛太妃的棺柩彎了好久的腰,而後低低,“太妃安息。”

身後的百官同樣舉起手,同聖上一同彎腰而拜。

宛太妃的喪禮規製已是規格內的最高,而宛太妃的碑文,則是由顧元白親自撰寫。這是顧元白第一次寫這樣的文章,大概是情到深處,他一揮而就。碑文出來後,看過之人無一不雙目一濕,熱淚盈眶。

[我與母久不見,亭下尋,其諄諄,頗言語,吾視旁之樹神。樹上有雛鳥,母與我共視,則喟然歎曰:待雛長,豈有不離母之?我朝之視,乃母鬢有數莖白發。前日,餘又尋樹,樹之老鳥已複,惟長也茫然失措之於周旋雛,想其亦與我同。]

田福生看到這,更是涕淚不成聲。

宛太妃下葬之後,罷朝三日。

整整三日,顧元白把自己關在了書房之中。每日直到天色將黑,他才從書房中走了出來。

他的神色看起來還好,隻眼角微紅,猶如桃花披雨,似有似無的悲戚。

周圍的人隻當做不知,田福生伺候著聖上用了晚膳,瞧見聖上胃口不大好,便道:“護送宛太妃棺柩而來的僧人,小的前去問過了,是河北名寺金禪寺的僧人。他們自發而來,今日還同小的請辭,當真是什麼都不要,一個比一個的心善。”

顧元白歎了一口氣,“你曾跟朕說過,他們從京城返回河北,又從河北跟著太妃回來京城。他們與太妃有緣,臨走之前,帶來同朕說說話。”

田福生應道:“小的記下了。”

當晚夜中,顧元白猛得從惡夢中驚醒,他大口地喘著粗氣,捏著被褥的指頭發白,不自然地痙攣。

睡在床下的薛遠瞬息睜開了眼睛,翻身就去桌旁倒了杯水,三兩步遞到顧元白的唇前。幾口水下肚,顧元白攥著他的手腕,無措仰頭道:“薛遠,我夢見——”

話語戛然而止。

薛遠坦蕩地看著他,上半身就裸在顧元白的眼前,刀疤隱約,徒增匪氣。

顧元白鬆了他的手,低頭看著茶杯,盯著裡頭晃晃悠悠的水光,先前的惡夢都變得零碎,他狀似無意地抬起手揉揉鼻梁,道:“怎麼不穿衣服?”

薛遠一笑:“天有點熱。”

顧元白聞言,從手指縫中偏頭看他,薛遠的這一身皮肉當真是絕了,該有的地方有,匆匆一瞥之下,都還……不錯。

緊實有力,刀劍生死之中用血水和戰場鍛煉出來的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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