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絕(2 / 2)

另一邊,時蔓和汪冬雲因為一塊梨膏糖成了好朋友。

女孩子的友誼就是那麼奇妙且迅速。

她和汪冬雲手挽手回到屋裡,各自坐下,汪冬雲在清點父親寄過來的零食物件,時蔓則打開父母的回信。

時蔓其實原本家境也很好,所以才嬌生慣養長大。

隻不過半年前,父母身為高級知識分子,前往邊疆最苦的地方支援建設,還把年紀小的妹妹也帶過去了,隻留時蔓一人留在京北。

時蔓一直和父母保持信件聯絡,他們在信中總是口吻輕鬆,用詩意的文字描述著邊疆的天有多清澈,風有多自由,好像去那裡是享福,從不說他們的生活有多苦。

時蔓做了那個噩夢後才知道,父母在那邊其實艱難得很,他們乾很重的活兒,吃的也不好,一家人都營養不良,連個雞蛋都舍不得吃。

後來,妹妹還被人拐賣了,父母二人都陷入深深自責,接連生病。

再加上那邊連個像樣的衛生所都沒有,許多藥物短缺,父母這一病,就是一病不起。

而這些,他們在信裡從來不提。

直到1977年的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時蔓忽然收到父母的死訊。

那股刺骨寒冷的感覺,她醒來仍然記憶猶新,痛徹心扉。

他們就是那樣,有文人的傲骨,不肯低頭說自己苦楚,尤其是時蔓總在信裡埋怨與淩振的婚姻,他們就更不好開口了吧。

時蔓望著信紙上父親不如以前遒勁有力的筆跡,鼻尖泛酸。

再怎麼著,她也不能讓夢境裡關於家人的事成真。

信上,父母一人寫了一段。

父親問她進入文工團後的工作感受如何,要團結同誌,積極上進。

母親則問她和淩振的事兒怎麼樣了,很關心淩振是怎樣的性格與為人。

時蔓上次去信的時候迫不及待與父母說了自己與淩振相親的事,當時覺得炫耀起來十分得意,現在卻懊惱得她直皺鼻子。

她措辭好久,先叮囑父母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又提醒他們最近人販子活動猖獗,要小心妹妹安危。

最後,她寫下,“我與淩振不適合。”

剛落筆最後一個字,就聽到外麵吵了兩句,熙熙攘攘的,聲音很大,像菜市場似的。

汪冬雲剛出去,就又氣鼓鼓走回來,時蔓問她,“怎麼了?”

汪冬雲委屈得眼淚一包,“還不是姚文靜,非說你進我們一分隊是靠的淩副團長,大夥兒明明都知道你婉拒了淩副團長,她就是不信,說你是騙我們的,說你私底下和淩副團長打得火熱。”

“……五分隊那些女兵都信了她,說她是你好姐妹,肯定最知道你。”汪冬雲生氣極了,小臉微鼓,“但是我說,哪有這樣做好姐妹的。”

時蔓挑挑眉,倒是沒想到姚文靜居然直接明著來了。

夢境裡,姚文靜的確很多小心思,但表麵卻裝得很好的,不然也不可能騙時蔓那麼久。

但現在,可能是時蔓完全不吃她煽風點火那一套兒了,所以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冬雲,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時蔓伏到汪冬雲耳邊,小聲說著。

汪冬雲聽完,立刻點頭,“好,我這就去。”隨後,她一溜小碎步就走了。

時蔓也推開門,去院子裡,正是太陽落山的時候,把天邊雲霞拉出橘黃的影兒。

姚文靜因為一把糖炒栗子和五分隊都混熟了,正和她們聊得挺歡,她背對著時蔓,根本沒看見時蔓出來,還在壓低聲神秘兮兮地說——

“蔓蔓她呀,對淩副團長可上心了。你們想啊,整片軍區還能有幾個像淩副團長這樣年輕有為,長得又俊的?”

“她要是放了淩副團長,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呀。蔓蔓可精了,她不止漂亮,腦子也轉得快。”

“所以啊,她是先托關係拿了甲優等,又假裝與淩副團長澄清關係,實際上啊,可能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吃喜糖咯。”

“不過呢,能嫁給淩副團長,也是蔓蔓的本事,所以她也算是靠自己本事拿的甲優等對不對?”

有女兵露出不屑神色,也有女兵不太相信,“姚文靜,時蔓真沒拒絕淩副團長?”

“她哪舍得啊。”姚文靜輕哼一聲。

說話間,忽然看到門口梅姐急匆匆走進來喊道:“小蔓,我可是來著了。”

姚文靜渾身一僵,扭頭望去,才發現時蔓就站在自己身後,不知道聽了多久。

而時蔓聽了這麼久都沒打斷自己,沒發脾氣,沒甩臉子,這是讓姚文靜覺得更加可怕的一件事——時蔓居然能沉得住氣了?

這時候,時蔓也沒看姚文靜,她隻對著梅姐笑了笑打招呼。

是汪冬雲把梅姐請來的,說時蔓有事兒找她,梅姐本來就想明天繼續尋著機會來勸勸時蔓的。

今天被叫來,就更加抱有希望地關心道:“小蔓,是不是你想通了?淩副團長真的打著燈籠都難找的,你們倆要不早點定個日子,把證領了?”

時蔓向來很有主意,結婚這事兒也是她自己就能定,不用問父母,何況父母還遠在天邊。

至於淩振,無父無母,更簡單,所以梅姐覺得這倆人成個事多容易啊。

姚文靜已經聽得一愣一愣的,怎麼著?時蔓還真的拒了淩副團長?

她覺得臉上已經火辣辣的疼,明明記得時蔓之前每天晚上都還興奮地幻想著嫁給淩振以後的美好婚姻生活。

時蔓看著梅姐,無比認真又鄭重地重複,“梅姐,我已經想好了。您早點回了淩副團長那邊吧,不用再想著勸我了。”

所有女兵都震撼地看著時蔓,道聽途說是一回事,當場見證又是另一回事。

不愧是時蔓,連淩副團長這麼好的條件都可以斬釘截鐵說不要。

真是讓人又羨慕又難以企及。

姚文靜更加無地自容了,大家都用那種“瞎造什麼謠”的餘光瞥她,她用一袋糖炒栗子剛構建起來的“友誼”在梅姐和時蔓的幾句對話裡,迅速瓦解,煙消雲散。

可能以後,都沒什麼人會理她了。

會編瞎話詆毀自己好姐妹的,誰還敢和她做姐妹。

……

這邊,梅姐徹底明白時蔓這邊是沒戲了,都當這麼多人的麵兒說清楚了,她也就死了再找機會勸時蔓的這條心。

梅姐碎碎念著,往淩振所在的團部走去。

幸好淩振那邊也冷冷淡淡的,不怎麼上心,每天也不知道忙些什麼,總不見人影,不然她還要猶豫怎麼和他說呢。

梅姐慶幸這次很快就在宿舍門口蹲到剛出操訓練完的淩振。

一見著淩振,梅姐就直接一拍手道:“哎呀,淩副團長,我是來找你說小蔓那事兒的,老見著你也不感興趣。正好,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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