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分隊可不一樣,練毯子功的女兵們一個比一個認真刻苦,流血流汗都不流淚,鉚勁兒翻著“前橋”、“後橋”以及“蠻子”。
因為這些動作都很危險,所以大夥兒練習時都是排成一隊,輪流到伍老師麵前的那張毯子上去,由他抄起腰腿做保護,順便規範翻跟頭過程中的細節動作。
時蔓磨磨蹭蹭排在最後一個,前頭十幾個人,按她夢裡在五分隊時練功的情況判斷,至少一個鐘頭才輪到她,誰知十來分鐘後,她就成了第一個。
“時蔓同誌,請準備。”伍老師朝她招招手,手表反射的一小圈光斑映在地毯上,他攤開手,“放心,有我保護,不會摔的。”
時蔓咬咬牙,踩上跳板,練習最有難度的跳板蠻子。
跳板在彈簧的作用下,將她彈起幾米高,她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不知自己是怎麼側空翻落下來的,總之伍老師還誇了句,“第一次跳板蠻子像模像樣的,不錯。”
時蔓輕飄飄地回到隊伍末尾,很快身後又跟了人。
是舞蹈隊一分隊的隊長江蘭芳,她剛輕巧靈活地翻了個跳板蠻子,又穩穩地站到時蔓身後,關心地看著時蔓略顯蒼白的臉色,“你沒事吧?”
時蔓搖頭,但接下來再翻跟頭卻沒了力氣,隻能任由□□搬運。
不止是毯子功,一分隊的一切都和五分隊的強度不是一個級彆。
小跳組合的那些動作,五分隊才跳入門級,一分隊直接跳最難的。
基本功的練習,五分隊隻練一遍,一分隊要練三遍。
甚至午休後的聽廣播休息時間,其他分隊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乘涼,一分隊卻要去和戲曲隊的學練戲曲功,好練出工農兵氣質。
到了晚飯時分,時蔓已經感覺骨頭快散了架。
食堂裡,分隊長江蘭芳端著飯碗坐到她身邊,關心道:“看你臉色不太舒服,要我送你去找衛生員嗎?”
“我沒事。”時蔓嘴硬,才不肯承認自己嬌生慣養累得慌,她小口扒著碗裡的米粒兒,忽然挺羨慕汪冬雲的。
汪冬雲就不用翻跟頭,其他許多練習江蘭芳也都讓她坐在一旁休息。
江蘭芳也許看出時蔓的目光瞟向汪冬雲那邊,於是解釋道:“冬雲之前練功時腿受過傷,留下了後遺症,所以我多關照她一點。”
時蔓有些詫異,她完全不知道汪冬雲有這樣的難處,又覺得江蘭芳真是細心溫柔又體貼,難怪以後會過得那麼幸福。
夢境裡,時蔓雖然和江蘭芳不熟,但聽說過她很多事。
知道她年紀輕輕就提了乾,現在是一分隊隊長,以後會成為整個舞蹈隊的總隊長,還會當上文工團的台柱子,無論是上報紙、拍電影還是去春晚,她都是文工團頭一份,出儘了風頭。
江蘭芳現在舞蹈功底就很好,能力強,愛勞動愛團結,還是道德模範標兵。
還有,江蘭芳長得也好看,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嘴。
時蔓來之前,江蘭芳一直是公認的文工團一枝花。
時蔓來之後,不少人就有了分歧,有人說還是江蘭芳漂亮,也更多人覺得時蔓更勝一籌,畢竟兩人的美各有不同,江蘭芳是古典美人,內斂沉穩,時蔓則更明豔嬌美,外放光芒。
而且,時蔓還知道江蘭芳後來嫁得很好,嫁了個副司令的兒子,雖然那男人不如淩振有出息,但家底那麼好,在文工團裡也是人人羨慕。
聽說那男人還像公主一樣寵著她,事事都把她的話當成“聖旨”,什麼都順著她,她說想吃東大門那邊的甜餅,他就蹬了兩個小時自行車去給她買。
說起來,夢境裡的時蔓也是聽姚文靜在耳邊絮叨過幾回江蘭芳她男人,就更有了一種全世界的丈夫都比淩振這人溫柔貼心的感覺,就越發看淩振不順眼,和他鬨得更凶。
胡思亂想到這裡,時蔓甩甩腦袋,怎麼又想起淩振來了。
幸好已經拒了他,以後和他再沒關係,她好好擦亮眼睛,從眾多追求者裡挑個溫柔體貼的男人,也能過上舒心的婚姻生活。
再也犯不著想那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時蔓拍拍自己。
……
吃過晚飯,其他分隊都有一小時自由時間才去排練。
一分隊卻通知大家取消自由活動,直接到大排練廳走隊形,把明天晚上的演出排好。
明天其實也不是什麼正式表演,隻是一場小演出,就在時蔓她們參加選拔的那邊亭台進行表演,票都分發給附近駐紮的連隊。
一分隊和二分隊分單雙日演出,士兵連隊們輪流來看,基本上一個月能輪上那麼一次,也是他們眼巴巴盼望著的活動。
時蔓這麼快就要第一次上台,江蘭芳怕她緊張,特意給她安排群舞裡溜邊的角色,用不著什麼動作,走隊形也在邊邊角角,非常簡單輕省。
汪冬雲也是跳群舞溜邊兒的角色,她在音樂聲裡渾水摸魚靠過來。
“蔓蔓,你怎麼也在最邊上跳,這兒都不露臉的。”
時蔓那嬌生慣養的矯情勁兒正好又犯了,她求之不得能偷懶,小幅度地跟著音樂晃動手腳,“這樣挺好呀,我身上可酸了,正好,你讓我靠會兒。”
趁大夥兒都在認真摳動作,時蔓倚在汪冬雲身上,撒嬌似的哼唧喊累。
忽然,伍老師叫道:“時蔓——”
時蔓一個激靈站直,還以為自己偷懶被抓。
誰知伍老師接著說:“外麵有人找。”
時蔓愣了愣,“誰呀。”
嘴上這麼問,她已經大步流星往外走。
甭管是誰,來的正是時候,她多聊會兒就能多躲會子懶。
身後,伍老師答道:“淩副團長,正在門外等著。”
時蔓忽然刹住。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