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見麵,也分外親切和諧,都相處十分融洽。
蒲大首長和親家公坐在陽台上乘涼下棋,蒲母則和親家母坐在餐桌邊,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說起時蔓小時候的趣事。
蒲永言為了避嫌,聽說時蔓她們的決定後,主動說院裡給他安排了宿舍,為了做實驗方便,他打算以後長住在宿舍,偶爾才回家。
所以今天他並不在這裡。
至於淩振,他坐在沙發上攥著拳頭,沒經曆過這種場麵的他有些緊繃,微抿著唇,認真捕捉關於時蔓的一分一毫,眼睛偶爾瞅瞅下棋的兩位父親,偶爾又看看正在玩鬨的時蔓她們。
淩振有一個妹妹,時蔓也有一個妹妹,加上時蔓,三個好姐妹說著話,一塊兒聽著留聲機。
畫麵溫馨而美好,淩振恨不得將這些時刻全部都畫在眼底,填補他上輩子所有的空虛和遺憾。
……
“小葵?小葵?”忽然時蔓推了時葵兩下,在叫發呆的時葵。
“姐姐,怎麼了?”時葵回過神,抬起小臉,額邊點綴著兩顆小痘痘,這是青春的氣息。
時葵被找回來的這幾年,寒來暑往,她的變化也很大。
不僅變白變胖,也不知不覺步入了豆蔻年華,有了少女姿態,不再是稚嫩的小豆苗,和時蔓、蒲杉月在一起也更相像。
時蔓歪起頭一指,問道:“你在想什麼?你瞧瞧你。”
時葵低頭一看,小臉微紅,原本是要把唱片放進留聲機的,結果她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把唱片的包裝套往留聲機裡放,唱片還拿在另一隻手上。
“姐姐,我——”時葵有些慌張。
時蔓本覺得隻是一件小事,但看時葵這樣心虛,又不由認真打量起時葵,“怎麼了?”
“我知道。”蒲杉月古靈精怪地湊過來,小聲道:“小葵肯定是在——想她的——”
還不等蒲杉月說完,時葵趕緊去攔她,“杉月姐,你彆……”
時葵神色間的慌張,時蔓看得很清晰。
妹妹長大了,竟然也有了情竇初開的這一天。
時蔓抿唇笑了笑,打斷道:“好了,快把唱片放進去吧,聽歌。”
她沒有再追問時葵什麼,這是妹妹的小心思和秘密。
時葵願意分享那就聽,如果害羞那也沒關係。
夢境裡,妹妹被找回來後感情很不順,但時蔓知道那是因為妹妹成長的過程中遭遇了太多痛苦。
可現在不一樣,妹妹被早早找回來,她和父母都在,悉心照顧教導著妹妹,她的性格也和那時候被找回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所以,夢境裡的悲劇肯定不會再重演。
從各方麵來說,都不至於造成那樣的後果。
時蔓並沒有很擔心,可到了晚上,快睡覺時。
淩振在她身邊躺下,忽然說了句,“時葵的事,要小心。”
時蔓訝異地看向他,“什麼?”
“……”淩振卻不願再說,看他神情,似乎覺得自己不該多說這麼一句。
時蔓抓住他遒勁有力的胳膊,“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
難不成,他真的和她一樣,也做了那樣的夢,所以知道時葵未來的一些事?
但時葵的命運軌跡完全不同了,應當不會再……時蔓皺起眉心,原本放鬆的心忽然又懸起來,拉近警惕的弦。
然而,淩振卻不願意再說什麼。
他背過身去,無論時蔓是纏他還是鬨他,都沒用。
他隻留給她沉默的後背,還有那句熟悉得不得了的——
“睡覺吧。”
……
不管淩振怎樣緘默,這事兒到底還是給時蔓心裡留了一道痕跡。
她回娘家的次數變得更多,每次都關心時葵一番,幸好沒什麼異樣。
就在她漸漸放鬆下來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天,團裡的乾部們開會,時蔓發覺氣氛好像有些不一樣。
大家都很沉默,心思各異,不像以前開會之前那麼熙熙攘攘地說笑著。
時蔓來得最晚,拎著小馬紮莫名其妙坐到最後麵,問旁邊歌隊的隊長,“這是怎麼了?”
歌隊隊長正要說話,就見最前麵桌子前,團長張誌新放下茶缸,清清嗓子道:“好了,既然人都來齊了,那我就說說啊。”
“這次開會呢,主要是為了推薦工農兵大學生的事。”
“團裡一共五個名額,我和幾位副團長商議過,你們舞蹈隊、歌隊、器樂隊、曲藝隊都推薦一名普通戰士來,得是初中文化以上的,又紅又專,越苦越窮的戰士越好,讓他們能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張誌新說得慷慨激昂的,頓了頓,又看向所有人,“最後一個名額,我打算推薦你們其中一位乾部去。”
“……不過,我也不能完全拍板,你們也知道,這之後還得經過重重審查,咱團裡推薦上去的五個人,能有三個真正成為工農兵大學生就不錯了。”
張誌新先打著預防針,也沒公布他決定推薦誰去,而是讓大家好好爭取,這段時間他要看大家的表現再決定。
這就是他作為領導的手段了,有根蘿卜吊在前麵,大夥兒總歸會更賣力些。
散會後,他讓想報名的乾部去他辦公室登記,並叮囑時蔓她們幾個隊長回去後認真篩選考察,至少每個大隊報三個名額上去,他和另外幾個副團長再決定選誰。
這樣一來,不止乾部們,文工團的普通戰士們為了去上工農兵大學,也都鬥誌昂揚,精神抖擻,摩拳擦掌想要成為被推薦的人選。
時蔓也不例外。她一直想去念大學,這可以稱之為她的夢想。
夢境裡,文工團也有過一次這樣的機會,但她沒能把握住,留下深深的遺憾。
畢竟那會兒的她滿腹牢騷,生活都不如意,更彆提在文工團的表現也不行,推薦名額怎麼會想到她。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有很大的機會。
所以,時蔓去團長那兒報名是數一數一的積極。
不過,像她這種已婚的乾部,填報名表的時候張誌新都會反複詢問,“得去京南城上大學,這一去就是脫產學習三年,家裡同意嗎?”
時蔓不假思索地點頭道:“團長,您放心吧,我家人肯定都支持我。”
張誌新放心地收了時蔓的報名表,點點頭,“行,那這段時間好好表現,爭取拿到推薦名額。”他也是挺看好時蔓的。
時蔓萬萬沒想到,她回家把這事告訴淩振之後,卻遭到了他的反對。
“淩振,你怎麼能這樣?不就是去京南城念個大學?你憑什麼不同意我去啊?”時蔓氣得眸子熾亮,插腰瞪著淩振。
淩振不看她,也不和她比嗓門大。
他油鹽不進的視線微垂著,咬定兩個字,“不去。”
時蔓氣不過,扭頭道:“我就要去,你難不成還能把我綁在家裡?”
她胸口起伏,氣氛僵持片刻,見他不為所動,胸口翻湧的氣憤掀上來,抓起床上的枕頭往他身上砸。
“淩振,你太自私了!你不能因為想我待在你身邊,就阻止我更好的發展。”時蔓義正嚴辭地對上淩振的臉,鄭重地一字一頓,“我要去上大學。”
“不行。”淩振也很斬釘截鐵,他眉頭皺得死緊,瞳眸微微晃動,聲音低沉,像一塊巋然的頑石。
時蔓雙手抱胸,扭頭道:“隨便你,反正我去定了。”
兩人眼神交彙,無形對撞。
正在沉默的時候,忽然響起敲門聲——
“小蔓,我能進來嘛?”是蒲母的聲音。
時蔓趕緊彎腰,淩振快她一步把枕頭擺好,營造和平氣氛。
“媽,您請進。”時蔓也很默契,起身開門,笑容嬌俏。
蒲母披著外套,沒走進來,站在門口往裡看,“剛剛怎麼了?我好像聽到你們在吵架?”
“沒有沒有。媽,你肯定是聽錯了。”時蔓連忙否認。
“是嗎?我聽著聲音還挺大的。”蒲母張望。
“哦,那是我們在朗讀呢。”時蔓拿起桌上的報紙,晃了晃。
“真的?”蒲母好像還不相信,視線在遙遙相隔的時蔓和淩振之間逡巡。
“媽,我們怎麼會騙你呢。”時蔓抿抿唇,回到床邊挽住淩振的胳膊,“您看,我們倆感情好著呢,從來不吵架。”
淩振沒有時蔓這樣安慰家人不讓其擔心的經驗,他更不會撒謊,因此渾身一僵,腰身筆直地撐著。
時蔓將腦袋墊在他肩頭,纖細的手臂環住他剛硬的腰,對門口的蒲母露出燦爛的笑。
蒲母總算鬆了一口氣,滿意點頭離開,“那就好,那就好。”
說著,她轉身拉上了兩人的門。
門一合攏,淩振還沒反應過來,正愣愣坐在床邊,感受著時蔓靠在他身上的柔軟。
可下一秒,他就被時蔓踹下了床,連帶著被子一起。
“你打地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