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兒淚流滿麵地走回宿舍。
一整夜,她躲在被窩裡,睜大眼睛。
淚水將床單被褥都泅濕,她好像這輩子加起來都沒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她沒有克製自己,一直無聲地哭泣著。
直到天亮。
宿舍的窗戶外依稀傳來雞鳴聲,胡春兒直接起身,洗漱完走出去,表情有些木然,但昨晚的脆弱和悲傷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抱起自己那把琵琶,徑直去了琴房。
眼淚都留在昨天,胡春兒發誓從今天開始,要徹底告彆過去的那個胡春兒。
她的眼神略有些改變,落在自己的琵琶上,也不像往日那樣充滿傲慢的鬥誌,而是多了一縷沉思。
以及溫柔下來的喜歡。
平心而論,胡春兒是很喜歡彈琵琶的,不然她也不可能從小堅持枯燥乏味的練琴過程。
她昨天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可聽到有人想要將她趕出文工團之後,她才發現,原來她還有應該守護的東西。
想起夕陽中時蔓染著絢爛霞光的身影,還有她鏗鏘有力說出來的那些話。
胡春兒的眼神又軟了幾分,湧現出更多複雜的情緒。
可就在這時候,琴房門口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胡春兒回到,看到江蘭芳笑吟吟地站在門邊,“春兒,這麼早就來練琴啊?你真勤奮。”
“……”胡春兒和江蘭芳不是很熟,她垂下眼,沒說話,繼續擦著琵琶的弦。
江蘭芳眼珠微轉,想為自己拉一個幫手,“春兒,其實上次的比拚,你不比時隊長差的。隻不過你剛來文工團沒多久,大家為了討好時隊長,才沒把票投給你。”
“不是的。”胡春兒搖著低垂的腦袋,由衷地說,“蔓蔓姐很厲害,我比她差很遠。”
“哪有,你千萬彆看輕自己。”江蘭芳攥緊胡春兒的胳膊,“你們家可是有傳承的,你怎麼會比時隊長差,她贏你,是因為大家都不敢不給她投票,因為她是器樂隊隊長,大家是衝著她的身份才投她的。”
“……你可不能因為輸了一次,就沒了那股心氣兒。”江蘭芳想讓胡春兒振作起來,“這次輸了,下次還有機會,我們一定能贏過時隊長的。”
胡春兒緩緩抬起頭,睫毛顫了顫,忽然幽幽道:“為什麼一定要定下‘輸贏’呢。”
江蘭芳一怔。
胡春兒繼續說道:“比武的真正目的,明明不在於輸贏。”
她複述著時蔓的那句話,好像忽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也忽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輸給時蔓。
曾經,她就像江蘭芳這樣,把“輸贏”看得那麼重要。
卻在一夜之間恍然明白,比“輸贏”重要的明明還有很多。
“江姐,你比我早進文工團很久,沒想到你……”居然連這個都不懂。
胡春兒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起身就想要走。
江蘭芳睜大眼看她,簡直莫名其妙,怎麼一個剛進文工團的小姑娘居然都敢用這種“看不上”的眼神對自己了?
“你——”江蘭芳才說一個字,身後忽然傳來清脆的掌聲。
她回過頭,看到時蔓站在不遠處,正微笑著朝胡春兒鼓掌。
也不知兩人剛剛的對話,被時蔓聽了多少去。
江蘭芳表情更加錯愕,胡春兒則臉上微燙,快步迎上去,喊了一聲,“蔓蔓姐。”
“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過。”時蔓笑了笑,伸出手,“歡迎你正式加入我們京北文工團。”
胡春兒愣了愣,緩緩握住時蔓的手掌,柔軟細膩的溫度讓她心尖一顫。
時蔓收回手,和她並肩往外走,鼓勵道:“你很有天賦,底子也好,既然已經悟到了‘輸贏’這層道理,你下次比武肯定能進步很多。”
“嗯!”胡春兒忍不住翹起嘴角,綻放出一個久違的笑容,和時蔓一起走到門外,踏入陽光照耀裡。
折騰這麼久,越努力卻越難以追逐,她竟然遲遲才醒悟。
一切目的都不在於輸贏。
要學會的,應該是享受所有過程。
唯有真正熱愛,才能穩穩前行。
……
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溫君麗正蹲在地上,望著時蔓和胡春兒並肩離開的背影。
她柔弱迷茫的杏眼裡,滿是羨慕。
溫君麗好想能像胡春兒一樣,有時隊長站在身邊,用堅定清亮的聲音鼓勵她,為她撐腰。
可是,她從來都是那個不起眼的,隻會被討厭,被欺負的廢物。
或許,她可以去找時隊長,說明情況。
但很快又想到自己以前打小報告後的慘狀。
溫君麗拚命搖搖頭。
她不敢,也不能去打擾時隊長。
“溫君麗,你怎麼跑這兒躲懶了?讓你替我的琴打油,你去了嗎?”
“嘿,你是啞巴,又不是瞎子,怎麼往人身上撞啊。”
“溫君麗,今天輪到你打水了。怎麼?不願意去?誰規定昨天打了水今天就不能打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