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又笑又鬨的動靜吸引到幾人跑過來。
忽然一個十來歲的女孩驚聲道:“時蔓?”
時蔓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過頭,卻發現自己並不認識對方。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時蔓的話音剛落,蒲振和江宇就一左一右上前來,動作不著痕跡地將她護在了身後。
“我、我……”說話的女孩咬了咬乾燥的嘴唇,她腦海裡正在飛速轉動,想著如何圓過來。
江宇已經眯起眼睛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你叫江蘭芳,鄰村的,對吧?”
江蘭芳愣了愣,隨後打量著江宇,“我也不認得你。”
“你怎麼會認識時蔓?”江宇口吻跟護犢子似的,沒讓江蘭芳逃過時蔓的問題。
“……”江蘭芳反問,“那你怎麼會認得我?”
“兩個村子隔得又不遠,偶爾從彆人口中聽說過你,難道很奇怪嗎?”江宇現在已經很高了,低著頭,壓迫力十足。
江蘭芳有些害怕,但她內裡已經是一個活過兩輩子的大人了,又怎麼會怕一個小孩?
她轉念一想,挺直胸脯說道:“兩個村子不遠,我也聽說過時蔓的名字。”
江宇看了下江蘭芳身邊那幾個小孩,他們的確經常來這邊遊泳,和江家村裡的小孩子們也常常一塊玩。
時蔓被江家村小孩們常掛在嘴邊,這名氣傳到隔壁村也並不意外。
江宇沒在這事上糾結,隻是多看了江蘭芳幾眼,決定以後多留意留意這小孩。
以前沒注意,今天卻發現,這小孩有些古怪。
……
事實上,江宇的直覺的確非常敏銳。
江蘭芳和他一樣,是重生的人。
隻不過她重生後,過得依舊很糟糕。
雖然有著以前的記憶,可她隻是一個幾歲的小孩,父母又是莊稼人,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她的日子很不好過。
她上輩子有太多的遺憾想要彌補,所以從重生一睜眼,就過得很累很累。
因為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她的身體底子沒打好,練舞蹈的天生條件也就不好,所以她得想方設法為自己打好基礎。
還有,她出生沒多久,她娘就又懷上了。
從那以後,她們家的孩子就跟母雞下蛋似的,一年一個,一年一個,不停從她娘肚子裡蹦出來,卻沒人照顧,沒錢供養,像稻草上一顆顆長出來的粟子,最後壓垮了整個家。
幸好她曾是結過婚的人,所以知道如何讓爹娘不再給她生那麼多弟弟妹妹。
也幸好她還小,就算故意搞破壞爹娘也察覺不出什麼,隻會以為是意外。
至於在製造意外的過程中會讓她爹她娘受傷?江蘭芳沒考慮那麼多。
反正上輩子他們欠她的,這輩子就當償還。
於是,在江蘭芳的努力下,她的日子也漸漸好過了起來。
如今長到十幾歲,家裡還是隻有她一個孩子,爹娘好像也漸漸意識到生不出兒子了,以後隻能江蘭芳給他們養老,對她的態度也日漸重視起來。
這不,江蘭芳搞定了自己家那檔子破事兒,才終於能喘口氣,將眼光投向家外麵的世界。
隨便去鄰村逛逛,就聽說了時蔓的消息。
她覺得意外,又有些感慨,果然是冤家路窄。
她今天來這兒,其實是特意來見見時蔓的。
隻是她沒想到,看見時蔓後,她心裡那大大的落差感再一次狠狠地擊碎了她。
時蔓那麼好運,似乎從出生就是天之驕子。
這一輩子,她還是從小就這麼漂亮,皮膚細膩白嫩,紮著又黑又亮的小麻花辮,穿著乾淨的花裙子,還有一雙農村小孩連做夢都想摸一摸的白色小皮鞋。
在江蘭芳還費儘心思想讓自己能一天吃上一個雞蛋補充營養的時候,時蔓已經每天喝牛奶喝到想吐,頓頓都不缺肉,雞蛋都能變著花樣兒吃了。
江蘭芳再一次看見時蔓,這樣天差地彆的距離,她再沒有嫉妒之心,而是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不比了,她累了,也知道自己比不過。
如果說上輩子她還有遺憾自己總是輸給時蔓,那麼她在重生的時候就已經想清楚了。
人不要和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去比。
她這輩子即便重生,和時蔓的距離也仍然隔著山與海。
隻是,江蘭芳的另一樁遺憾,卻沒法輕易放下。
她站在幾個小孩之間,偷偷瞄了蒲振一眼,又快速移開目光,假裝沒有被他所吸引。
可剛剛她遠遠過來時,就已經認出了這是“淩振”。
她曾做夢都想嫁的那個男人。
江蘭芳想嫁給淩振,不是因為他的年輕有為,也不是因為他的家境優渥。
她隻是喜歡他,沒有理由,如同現在看一眼他這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就沒來由的喜歡。
以前著迷他的一身腱子肉,一米九的個子,渾身都散發著剛硬的男人味。
如今才發現原來他十四五歲,就俊朗得像晴空裡橘子一樣的太陽,少年感滿得快要溢出來。
那麼純粹,那麼乾淨,是最鮮活洋溢的青春。
江蘭芳按捺著心中的雀躍與沉醉,又忍不住貪心起來。
她是有重生的優勢,但她沒想過再和時蔓去比、去爭。
她現在隻有唯一的願望——嫁給淩振。
……
江蘭芳是重生的,她的確有太多太多的“先見之明”,頂著這具小孩的身體做很多事也完全不會引起懷疑和注意。
在她的“運作”下,很快,就在一次招工中,江蘭芳她娘進入了軍區大院幫工,負責一些打掃院子、樓道之類的活兒。
江蘭芳也如願以償在軍區大院裡有了一間雜房,她央著她娘想辦法幫她轉學到了京北城裡來上學,以後就有了更多機會在院子裡玩耍,見到路過的蒲振。
因為太了解父母,所以江蘭芳很容易就可以拿捏她爹娘,拋出他們最想要的東西,讓他們對她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江蘭芳因為重生後一直順風順水,運籌帷幄,差點產生全世界幾乎都在圍著她轉的錯覺。
或許讓她重生,就是天命如此。
上輩子她過得太慘,下場淒涼,這輩子才要補償她,讓她過一過那真正的好日子。
……
然而,江蘭芳卻很快就開始失望了。
她感覺蒲振和時蔓之間好像已經形成了一個世界,周圍是看不見的玻璃壁,她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越過那無形的阻礙。
江蘭芳轉到了蒲振所在的學校,一個年級,甚至同一個班。
他在班上人緣不錯,不像上輩子那樣沉默寡言,還經常能和同學開開玩笑,對她也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