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燈光偏暗, 或許是天氣原因，街上行人很少，原本繁華喧鬨的南城區看起來有了北城區的荒蕪感, 冷冷清清。
多比埋頭在油紙袋裡, 吧唧吧唧吃著薑曜給它去掉骨頭的炸雞，小尾巴甩得半天高, 顯然是吃嗨了。
邊牧也有一份, 隻是它作為成年犬就沒有小狗的待遇了，吃的都是薑曜給多比挑剩下的。
傅醒摸摸大狗的腦袋，直起身看坐在車裡的薑曜。
薑曜正在打電話敷衍這個世界的家人, 再次找借口留宿在外。
現有證據表明，副本設定給玩家的家庭正是與玩家關聯的狗消失的首要原因, 比如秦侯隊裡, 那個與公婆同住的女玩家, 是公婆不願意她養狗要把狗賣掉，還有與兒子同住的中年玩家，是他的兒子用虐狗來發泄精力……
諸如此類, 薑曜一開始就把多比從那個家裡帶出來，無意中反倒省了很多麻煩, 也因此沒有再回去的必要了。
打包回來的炸雞分量不多，兩隻狗齊心協力很快就吃完了，傅醒把它們趕上車，收拾完垃圾才最後一個回到車上。
轉動車鑰匙發動車子, 再把頂燈打開，傅醒彆過頭看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的薑曜。
散開的長發垂了幾縷在手機上方，屏幕藍光打在她微微翹起的嘴角上，周身氣場有些詭異。
察覺到他的視線, 薑曜抬頭，嘴角的笑意並未收起，語氣懶散道：“偷看彆人手機上癮嗎，麻煩傅叔叔看你自己的。”
傅醒收回目光，不急驅車離開，低頭拿出自己的手機看玩家群。
他剛才的照片無異於一枚炸彈，投進本就沸騰著的鍋裡會炸多高可想而知。
群裡才說完要是能把薑曜關起來就好的話，這邊人就被抓住了，誰能不激動不興奮？
王老二：臥槽牛蛙——
奧特之祖：臥槽黨停一停吧，沒看人說什麼嗎，說那些事兒不是薑曜乾的，薑曜一直跟他在一塊兒呢
煞：不是薑曜，那是誰乾的？@傅醒
啵啵魚：等下，光顧著高興了，有一個問題，昵稱叫傅醒的人確定就是傅隊嗎？彆是薑曜自導自演[驚恐]
紅：這個走向越來越可怕了，是薑曜乾的，恐怖故事，不是薑曜乾的，也是恐怖故事啊！
我愛狗子：預言家閉嘴！
張黎：這確實是傅隊的賬號，也確實是本人發的，我作證
雨落隔岸：這個照片好像不能證明之前那些玩家的死傷跟薑曜沒有關係
奶黃包：開視頻吧，視頻一下就好了
XXS：我搞不清楚了啊，意思是真的可能存在第三人嗎
名人：為什麼不能證明@雨落隔岸
薑曜看到這裡，問：“雨落隔岸是你的水軍？”
“不是。”傅醒否認。
“那就是徐行的人了。”
“嗯。”
短暫交流後，兩人繼續看不斷刷出新消息的群聊。
雨落隔岸：現在跟薑曜在一起，就代表那些玩家被攻擊的時候他也跟薑曜在一起嗎？傅隊自己身上也還有一個包庇論沒有澄清的吧
雨落隔岸：而且很奇怪啊，群裡這些事情都發酵了好一會兒了吧，怎麼早不澄清，過了半個多小時才發照片說不是薑曜？
雨落隔岸：疑點太多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瓦大喜：好像……也對哦……
煞：所以包庇論可能是真的？其實根本就是傅隊剛找到薑曜？
微妙：[圖片]
Teleiao：怎麼又開始陰謀論了？？？
微妙：你們猜我發現了什麼！看紅圈圈的地方！是汗吧？今天又不熱怎麼就出汗了？！
薑曜看一眼這個“微妙”編輯過的圖片，紅圈正好圈在她額頭微微反光的一點水汽上。
“這才是你的人。”
“嗯。”傅醒說，“也可以說是徐行的人。”
也可以說是徐行的人。
薑曜回味著幾個字，之前想不通的地方都想通了。
“怪不得，我說為什麼徐行都不知道我在哪兒，在乾什麼，就敢做這種戲來對付我呢，原來是有內鬼誤導他。”
“不錯呀傅叔叔。”薑曜很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都會騙人了。”
傅醒：“……”
薑曜：“不過你怎麼騙他的，讓他這麼肆無忌憚地製造案件，什麼六死七傷，警察局認屍都編出來了。”
“那是他自己的發揮。”傅醒頓了一下，緩緩道，“疑心病重的人對自己的懷疑揣測反而深信不疑，我隻是讓人告訴他曾經在某個地方看見行色匆匆，似乎在躲什麼人的你，他自然就會想到那個時段是我在追趕你，卻又沒追上，再和張黎確認我的位置，若我沒跟張黎他們在一起，在他的意識裡原本八分準確的猜測就有十分了。”
原來如此。
薑曜讚歎：“哇，你這是給他發送你和我都沒空搭理其他事情的信號，讓他覺得天賜良機，就該抓緊時間搞事情啊。不過……他還是會成功的。”
傅醒搖頭，語氣篤定：“不會。”
“會。”薑曜跟他持不同的意見，晃晃手裡的手機，“傅叔叔，你覺得你現在的信譽值還有多少？徐行雖然貪心了點，但也不是真的傻子，他做的每一場戲都是幾個小時前‘發生’的，時間上的可操控空間非常大。他還算計了我要想不引人注意必然會變裝的情況，時間不明確再加上變裝一事，就算你說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可信度有多少？就算我現在配合你，說都是他故意嫁禍我，可信度又有多少？”
“他的目的就是讓我背上殺人無數的名頭，以此恐嚇普通玩家再集結他們的力量對付我，將自己和自己的團隊隱在後方，順便給你定好包庇的罪名……對付完我，下一個被解決的就是你。”
薑曜看他，語氣平和到仿佛被算計被構陷的人不是她自己。
“徐行的手法是老套不假，但不得不承認它確實有用，證明自己沒做過的事情是非常困難的，徐行把這一點看得非常清楚。”
傅醒回看她，車裡光線不足，陰影亂七八糟地爬在本就斑斑點點的臉上，襯得微微上挑的眼尾略顯淩厲，“所以你當初為什麼要承認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
突然一問，讓分析得頭頭是道的薑曜頓住。
薑曜下意識往後靠了靠，雙手往上挪放在小腹的位置。
這是一個防禦性很強的姿勢。
傅醒把這變化收在眼底，沒有指出，也沒有退讓。
僵持了一秒，薑曜抬高下巴道：“我樂意，怎樣？”
傅醒能怎樣，他不能。
他隻是再一次強調自己的結論：“徐行不會成功。”
薑曜示意他看群裡，偏偏腦袋，“目前看來，是徐行更勝一籌。”
群內消息並沒有因為群外兩人交談中止，他們充分展現了打字的速度，又刷出了九十九加未讀。
流蘇：細思恐極
小狐狸：為什麼啊為什麼傅隊要包庇薑曜啊我不接受
何群：嗬，果然人都是會變的
萬年鴿子黨：我大為震驚非常的不理解，傅隊圖啥
汪汪：打住，這個話題之前已經討論過了
光腳的：其實現在抓住了也好，對我們沒什麼影響了，這下傅隊總不會讓她再亂來了
*1*：天真，傅隊連她殺了這麼多人都能包庇，再幫她殺幾個也不是不可能嘍
張黎：你們這些人可真是白眼狼啊
美美：不至於吧……
黃瓜君：傅隊還是出來解釋解釋為什麼薑曜額頭還有汗，以及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出來澄清吧。張黎回複這麼快顯然是一直待在群裡的，那就不存在沒能第一時間知道所以不能第一時間澄清的說法，那是為什麼呢@傅醒
千帆過儘：為這些人生氣不值得，彆跟他們說了
屏幕前，徐行一條一條緩慢地往下拉，玩家們的反應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樣，甚至都不用怎麼帶節奏。
傅醒的賬號就發了那麼一句話一張照片就被淹沒了，到現在將近二十分鐘都沒再回應。
這一輪真是天都在幫他，傅醒竟然真的才和薑曜在一塊兒。
無論是傅醒剛剛抓到薑曜，還是因為局勢徹底脫離掌控，薑曜主動慢下腳步決定和傅醒聯手做澄清，一切都遲了。
徐行手指輕快地在屏幕上滑動，藍光倒映在眼睛裡，幽光爍爍。
他之所以不一樁一樁、一件一件往外投傷殺事件信息，就是要讓他們沒有辦法第一時間證明自己沒有做過這些，就算在消息曝出來的第一時間做澄清也沒用，因為事件都是幾個小時前發生的，隨便帶一下節奏，就能讓他們解釋不過來也解釋不清楚。
現在，普通玩家已經徹底地失去對傅醒的信任了。
徐行眼中幽光更盛，此刻的他就像蟄伏已久準備將獵物的脖子一口咬斷的豺狼，跟在他身邊的南區成員瞥見，心頭猛地跳了一下，滋生出莫名的懼意。
不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