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分鐘後，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天而降，巨大的降落傘像隻癟掉的氣球悄無聲息地貼向地麵。
身影落地時晃了晃，雙手不太靈活地解掉身上的綁帶，邊解視線還不停地在周邊掃過。
薑曜剛在想是不是得喊一聲，不遠處某一扇門從裡麵打開，短短兩個字宛如天籟：“這兒。”
最後一個扣子解開，她同手同腳地衝進木屋，還絆了一腳，差點臉朝地摔了個大馬趴。
傅醒關上門，這才發現薑曜的狀態不太對，整個人似乎都是僵硬的，臉也是沒有血色的白。他立即走過去，伸手扶了她一把，皮膚相觸的片刻像碰到了一塊冰。
下一秒薑曜開口：“小火龍叫出來一下，我凍麻了。”
隻顧著計算升空落地一上一下時間要久得飛多高，卻忘了算高空的溫度下降自己是不是扛得住，差點凍到失去知覺。
可惡。
傅醒：“……”
小火龍一出來就被薑曜摟了過去，樹袋熊似的整個人盤在小火龍圓溜溜的身上取暖。
傅醒移開視線不去看小火龍求助的眼睛，把中央石坑裡的火燒旺一些。
薑曜緩了將近半個小時，才覺得自己回溫了，腦子也能正常轉了，拍拍好夥伴小火龍道謝：“好女孩！”
小火龍一朝解放，咻地飛到一邊，態度相當冷漠。
薑曜：“……”
傅醒：“……它可能是男孩。”
“……”薑曜把腿盤起來，火炕把周邊的地板都烤的熱熱的，腿放在上麵很舒服，“木屋主人在二樓？”
火坑裡的木柴燃燒著，時不時有小小的火花迸射，啪啪地響。
兩人的影子長長地斜在牆麵上。
傅醒整理了自己和木屋主人的對話，儘可能準確地轉述對話的每一個字，以供薑曜參考。
薑曜聽完後也沉默了很久，細細的手指頭在下巴反複劃了十來次，才道：“被選中的人……我記得很多遊戲裡的玩家都是這種設定，以前我同桌很愛玩遊戲，也愛看動漫，她說主角就是被選中的人，這會不會隻是這個遊戲的世界觀？畢竟這種設定放任何一個遊戲都不違和的吧？”
傅醒往火坑裡加了一根柴，“你特意說出來，就代表內心不是這麼想的。”
薑曜不說話了。
傅醒又添了一根柴進去，火光將他的臉照得通紅。
“我參與過上百個副本，進入過各種各樣的世界，在‘真、詐、奸、誅’四個類彆出來之前，副本類型還曾以‘有神本’和‘科學本’劃分過。譬如荊棘鳥、獻祭、崩壞房間、十三道門等副本，就是明顯的有神本，而類似青春躁動、喪世狂歡則定義為無神的科學本。”
縮小版傅醒的聲線脆生生的，語調卻是成年人的低沉，聽起來很有遊戲或者動漫裡正太音的感覺，倒不顯得內容枯燥。
“後來發現，如果按照這兩者區分，類似限時封印和時間陷阱這種副本，應該劃分到哪裡呢？”傅醒儘量挑選薑曜參與過的副本舉例，“屍塊分裂，用針線縫合可以抑製分裂，十字架封印，這不科學，但也不見神。時間可以通過時鐘回撥，十二小時為一循環可以用時空機這種還沒有麵世的科學解釋，可拯救一個人就能終止這種循環，這又是什麼科學？”
“因此，之後我們就不再界定是否有神，又或者說，我們試圖把所有副本都歸納為一類。”
“每一個副本都有‘神’，或者每一個副本都‘科學’。”
薑曜進本的時間太短，思考這些的時間也短，但即便是還算得上“新人”的她也已經知道所謂副本所謂遊戲背後的能量，按照他們目前的科學水平，可以用“神”這個詞來形容和概括，或者用更科學一些的語言形容為——他們目前望塵莫及且不能理解的高等文明。
傅醒說出薑曜想到但沒表達的內容：“無論這裡是不是隻是一個遊戲世界，木屋主人說的內容是不是隻是遊戲世界觀，我認為用‘被入侵的世界’形容我們的世界，形容副本選擇欄裡的任意一個世界，都出乎意料的貼合。”
薑曜劃拉下巴的手指頓住，垂下按在地板上。
五指張開，壓平，弓起，握緊，再攤開。
“行吧，要是這樣，那他們把這種信息放出來，不就相當於在告訴我們，快決戰了，做好心裡準備麼。”
現在都隻是猜測，傅醒不能肯定，但他認為這是可以求證的。
“從這個副本出去後，我會多留意一下資源本。”
“哦，那看你的了。”
薑曜緩緩吐出一口氣，攤開手腳平躺在地板上，雙眼放空盯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人隔著火堆，都發了會兒呆。
半晌。
“睡吧。”傅醒石雕般坐著，隻有聲帶和嘴巴在動，“我守夜。”
這時薑曜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身體前傾靠向傅醒。
兩人距離拉得極近，眼睛與眼睛隻差十公分左右。
傅醒下意識往後仰，白嫩的小臉繃緊。
薑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距離持續拉近，在鼻尖差一絲就要碰在一起的時候停下。
“傅醒哥哥，任務繁重，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不好？”
這四個字的稱呼難得不帶陰陽怪氣的腔調，卻又似乎染上了彆樣的情緒。
傅醒微微抿唇。
兩人的距離太近，他甚至能夠看到薑曜錯落的睫毛根部，很濃密，長勢特彆的精神。
“……你問。”
薑曜長長的睫毛壓下來，眨了一下，又輕盈地抬上去。
“你是不是喜歡我？”
見他神色茫然，薑曜想了想，補充道：“我是說，是爸爸對媽媽那種喜歡。”
短短幾公分的距離，彼此最大限度放大在對方瞳孔中，傅醒的眼廓似乎都往外張了張，整個人都懵了。
什麼？
這是……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