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呼之欲出。
薑曜拆掉了定位器,世界之心早就不在她的手上,而是留在了交代給杜琳儀二人的綠色信息裡,所以拿到世界之心的邢思是隱晦表達了讓他們堅持的意思!
他們在這兒是為了吸引火力,給杜琳儀二人爭取拉開足夠長距離的時間!
通了。
然而傅醒心頭的那口氣沒有因此鬆懈下來。
杜琳儀二人速度耐力都很有限,要爭取多長時間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薑曜的體力他很清楚,根本撐不了多久,而就算薑曜能撐下來,要不了幾分鐘,其餘玩家必然也會起疑心。
畢竟無論怎麼想,在這個地方反反複複的兜圈子都隻是在消耗自己降低勝率,完全不符合薑曜一直以來極其機敏的風格,既然如此,那肯定是有問題了。
若再被他們發現杜琳儀二人活著卻神隱,哪怕用腳趾頭想,恐怕都猜到世界之心在什麼地方了。
兩個人可以吸引能力強於自己的多人追殺自己,卻無法阻撓這些人的離開。
所以,如果薑曜的計劃隻是這樣,遠不能說是萬無一失。
可不止這樣,會是怎樣呢?
3:03:49:34。
包圍圈縮小了。
1號、44號、2號、64號分據一方,終於默契了一把,將薑曜的活動範圍限定在了一排房屋內。
“你已經被包圍了,速速投降留你全屍!”1號隊長一腳踩在東邊圍牆翹起的尖角上,身體半蹲著穩固重心,沒個正形地說著影視劇裡放爛了的台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西邊44號隊長聽著他的聲音辨彆方位,繼續朝定位所在的方向靠近。
南邊64號站在巷子口,看著正對麵的2號隊長,沒有往前。
皮修斯在隊長的指示下靠近直線距離隻有五十米的薑曜。
上下左右前後,幾乎每一條路都被封鎖了。
被他們圍住的還是那個發生過一次爆炸的大宅,薑曜仍舊坐在那間大門掩上了的主屋裡。
她很急地喘著氣。
從2號發現44號等人在躲藏追上去到現在,時間過了不到二十分鐘。這個時間聽起來很短,短到隻夠百無聊賴的人淺淺刷上幾個小視頻,可對薑曜來說,卻是時時保持在極限狀態的二十分鐘。
她早就累了。
根據邢思是二人的速度,一分鐘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跑最多最多能夠跑出五百米,那麼到現在她們也隻和這邊戰場拉出一點二公裡。
還不行,這個距離還不夠穩妥。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薑曜深吸一口氣起身,跳出窗子的瞬間撐開銀色的武器。
叮叮叮——
子彈打在護住半個人的金屬傘麵上,薑曜騰空而起,跳出兩米才落地。
“掩護我!”
“……嗯。”
薑曜沒注意到傅醒不自然的停頓,化為傘形的武器在她手中轉了幾個圈,待到皮修斯追著她來到火勢沒有被雨水完全撲滅的回廊,她忽地轉過頭,抬手一拋!
“這麼想要,那就給你吧!”
皮修斯腳步猛地一頓,下意識側身避開了朝自己拋來的背包。
而也就是這麼一避,讓薑曜有機會穿過火海,並高聲喊道:“世界之心在2號手上,該殺2號了——”
話音未落,44號和1號都到了。
皮修斯在下意識避開的瞬間就有些後悔了,發現44號隊長出現後第一眼看向地上那隻背包的時候就更後悔了。
也聽到了薑曜那一嗓子,心裡著急上火卻隻能和對麵64號乾瞪眼的2號隊長語速飛快:“她扔了什麼給你?!你拿到了嗎?!”
皮修斯看著距離自己兩米遠的背包艱難道:“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麼的包,我……沒接。”
2號隊長呼吸都隨著他的省略號停住了。
黃毛丫頭……心眼多到沒邊了!
誰知道裡麵裝的是世界之心還是炸彈,誰敢接?!
“她人沒走,看看44號的反應,包裡有可能是世界之心!”
如果薑曜頭也不回地跑了,這個背包就是百分百的煙霧彈,可她沒走,包裡是真家夥的可能性就大起來了!
44號隊長也沒有輕舉妄動,儘管定位顯示世界之心就在這裡,但此時先動就是活靶子,他不能動。
暫時潛伏在西跨院的薑曜再次給傅醒報了坐標。
“有個火箭炮,用它打!”
於是就在眾人在回廊廢墟上僵持三秒後,轟的一聲,一枚□□降落在半邊沒燒焦的廊亭蓋上,長長的焰尾穿過雨幕,直接連蓋帶柱轟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眾人齊齊變臉。
差點忘了,97號的支援也到了!
短短兩秒,□□接二連三飛過來,轟隆隆驚心動魄。
也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一隻金屬抓手忽然從一個方向抓出,目標明確地直蹦地上的背包。
1號隊長大吼:“快攔住他!”
44號出手,皮修斯也不遲疑,一個飛撲過去抓住了背包的帶子,先發卻好像因距離未能先至的金屬抓手遺憾地與背包失之交臂。
“我拿到了!”
皮修斯沒時間打開拉鏈檢查,隻用手抓著往裡一合感受形狀。
“是正方體!大小也……”
差不多三個字還沒說出口,一陣魔音般的咯咯笑聲與連排飛來的子彈將其打斷。
“有命撿也要有命拿哦嗬嗬嗬嗬嗬——”
□□也配合得很好,又開始轟隆隆地轟炸了。
天降隕石般的攻擊令所有人都束手束腳,而在外對峙的2號隊長和64號也終於達成一致,各自使用手段就地翻牆進入大宅院內。
就在人即將到齊之際,44號隊長第一次刻意抓空的金屬抓手再次出馬,一把抓走了被攻擊後有所分神的皮修斯手裡的背包。
他人已在牆邊,抓手伸出二十米長,加點多次的力量值差點也沒扛住這過長的力臂上的背包的重量,手腕垂下五公分才又抬起來。
抓手開始往回縮。
眼看著東西馬上就要到手了,1號隊長掐準時機動了。
一枚□□打中被抓住的背包,火焰從子彈與背包接觸的地方蹭地燃起,那一部分迅速碳化,背包脫落砸進地麵的積水裡,火光熄滅。
“艸!”
罵聲同時在44號隊長和1號隊長口中傳出。
44號隊長惱恨功虧一簣,而1號隊長則因雨大水大□□威力隻能發揮三成沒能完全燒掉背包這個外殼不快。
背包靜靜地躺在水窪裡,時間仿佛都凝滯了一秒。
子彈上膛!
在所有槍口對準距離背包最近的自己時,44號隊長豁出去了,左臂上的小盾擋住來自一邊的子彈,金屬抓手再次飛出又抓了一次!
是其他人的子彈快,還是他抓取的速度快?!
千鈞一發之際,抓手抓住了背包,與此同時,44號燒乾最後的積分扔出一枚煙霧彈,就地趴倒。
子彈如雨點般密集從四麵八方而來,穿過他的身體原本所在的位置,最終鑽入地底和回廊廢墟。
煙霧與雨幕相互交織,前方視野宛如被天上降下的雨雲遮住,隻能勉強看清一點黑影。
砰砰砰突突突——
44號隊長拖著抓手上拽的包從西側門逃出大宅。
正在他要伸手進背包一探究竟時,彼端傳來另一股巨大的力道。
“嘻嘻~”
背包險些脫手,44號隊長扭頭,正對上一張年輕怪異的笑臉。
不是扔了背包讓人去搶借此脫身的薑曜又是誰?!
兩人距離極近,44號隊長後背滲出的汗水與雨水不分彼此,透心的涼。
她是什麼時候跟上自己的?!
薑曜避開他驟然發力襲來的手肘,手掌一翻反手抓住了他的小臂。
成年男性手臂粗壯,她一手隻能抓住半邊,但這也足夠了。
五指隔著一層衣物摳進對方血肉之中,薑曜肩膀一頂,身體弓弦般拉開發力!
44號隊長被她一把拋過肩頭,後背著地!
“唔——”
男人被摔得悶哼一聲。
薑曜出其不意將人放倒後毫不戀戰,搶過背包就跑。
“謝謝你給我送回來啦,拜拜~”
44號隊長單手摁住地麵起身,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你跑不掉!”
3:03:49:00。
她往南跑,64號毫無懸念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64號的目光先是落在那隻破了的背包上,隨後才發現持有背包的換了人又變成薑曜,很是吃了一驚。
薑曜左邊腋下夾著包,右手從鼓鼓囊囊的口袋裡掏出一個什麼東西,直直衝著他就過去了。
64號隊長絲毫不怵,抽出背上的長刀就要揮舞。
而就在兩人之間隻剩下兩米距離時,薑曜手裡地東西猛地噴出氣味濃烈衝鼻子的噴霧。
薑曜大喝一聲:“腸穿肚爛藥水——”
64號聞聲本能躲開。
下一秒被捏在掌心裡的粉紅色瓶子摔在他的腳邊,甜甜的香氣爆炸式彌漫開來。
……是香水!
反應過來也已經遲了,薑曜翻過圍牆,已經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和2號隊彙合的1號隊長看著追蹤顯示器上不斷增長的距離數字,搖搖頭。
“不能再這樣盲目地追下去了。”
2號隊長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就像剛才發生的那樣,就算追上了人,對方再把世界之心一甩來一場內鬥,結局還是沒有定數。
他們不能在這樣的混戰中一次又一次的消耗。
“神槍手還在那邊——”1號隊長看向不遠處的高樓,“他看起來沒有下來的打算。”
沉下心來想,這就是一條非常明顯的線索了,97號隊的行為邏輯可由此窺探一二。
三人一邊跟著薑曜和她保持住不會被甩開的距離,一邊深入思索起來。
她若想把世界之心送出去,必然要和其他隊友產生交集,如今出現的隻有一個神槍手,還是遠程支援,其他兩個生死未卜,倘若活著,此刻差不多也該到附近了……
不過就算那兩個活著,世界之心也不太可能交到她們手上。
“要不要賭一把?”2號隊長下了決心,“小天才速度明顯下降,體力應該是她的短板,她一個人絕無可能撐到最後,一定會換手。我賭她最終會換給樓頂那位體力速度力量都很不錯,又是保持不動可以滿狀態接手世界之心的神槍手。”
1號隊長朝他投去欣慰一眼,“你我不愧是一條道上的人,我也是這麼想的。”
隻要她要轉手,樓上那個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最好的選擇。
“64號和44號應當都隻剩下一人,他們沒有彆的選擇,一定會咬死跟著小天才……”2號隊長想了想,“這樣,皮修斯留下以防被小天才陰溝裡翻船被44號或者64號得手,1號跟我一起抄‘近路’試試。”
安排還算合理,1號隊長欣然同意。
另一邊,注意到身後的尾巴少了的薑曜也換了神情,臉上掛著的虛偽笑容消失,一張臉冰冷無比。
追逐戰拖延時間的策略果然已經不管用了。
“傅叔叔,看到異常了嗎?”
“嗯。”
從傅醒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1號和2號兩位隊長行動路徑上的偏移。
不再追逐“持有”世界之心的薑曜,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那你做好準備了嗎?”薑曜的聲音裡夾帶著粗重的喘息聲,昭示著她已是強弩之末。
換了一口氣,她又問:“東西會用吧?”
看似是問題,實則是暗示。
薑曜對他有信心,相信他是聽得懂的。
隻是在如此緊張的時刻,居然過了足足三秒才有回複。
答案還並非她想要的。
“不會。”
薑曜意外,聲音倏地拔高:“不會?!”
“是的。”傅醒表述清晰,且堅定,“不會,我非常確定。”
“以及,它應該被更熟悉它的人使用。”
第一秒匪夷所思,第二秒想傳授心得,等到第三秒,薑曜才反應過來。
這哪裡是不會不懂,他分明已經一清二楚。
身後敵人追到了腳後跟,傅醒卻這麼不合時宜地反對自己的計劃,累到極致開始缺氧的大腦一觸即燃,怒火衝天。
她已經很累了,真的很累。
“你會用也好,不會用也罷,你都得執行我的命令!”薑曜大大地喘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彆在這種時候施展爛好心壞我大事!”
現在他們是什麼樣的處境,看起來勝券在握,實則呢?
一旦她在不符合預期的地方倒下,又或者因為一兩個不合時宜的舉動計劃被對手提前看穿,對他們這支本就弱勢的隊伍來說都是致命的!
他們會輸,會死,她的家人也會輸,會死!
突突突。
一排子彈從高空飛來,令緊隨其後的敵人不得不放慢腳步。
即使兩人有所爭執,傅醒的支援仍然到位。
薑曜一口氣喘過來,暴躁的心情稍稍平複。
她不是不知道傅醒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不同意按照計劃走。
將近一年的時間,她早就知道傅醒這個好人有些冥頑不靈的怪,比如總是莫名其妙地對她的選擇抱以矯正性的心理。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好像她是他不知道哪種意義上的責任。
即使反抗他,羞辱他,利用他,他也依然規勸她,阻止她,幫助她。
真的很奇怪,明明跟他沒有關係的。
他隻是沒有收自己進入南區而已,他需要承擔什麼責任呢?
傅醒不需要對薑曜抱有任何的歉疚之心,就算薑曜死了,也不需要。
狂奔的雨中,薑曜的眼神越發堅定。
“你聽著,我要百分百的勝率。”
醫院近在眼前,最終計劃的執行也迫在眉睫。
“之前你說我和你一樣,可我仔細想了想,發現還是不一樣的。”
她伸手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
“同一輛電車,兩條軌道,一條是一萬個年輕有為的高級知識分子,一條是自家年過八十的奶奶……你會選擇撞哪邊?”
“都是價值更低,可價值怎麼衡量,到底哪邊的價值更低?”
一萬比一。
天平兩端頭一次擺上了如此懸殊的砝碼。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爭什麼,但是這個題真的很不錯,假設每個人的答案都是真實的,完全可以憑借這個問題判斷出被提問者的三觀」
「所以大家都怎麼選」
「這還能怎麼選啊,隻能對不起奶奶了」
「這時候難道還會有人選奶奶嗎……」
「毫無疑問要保大吧,無論從什麼方麵講」
「應該不會有人表示先有家再有國所以保奶奶吧,應該不會這麼自私吧?」
「電車難題的選擇沒有對錯,有錯的是造成這個難題的人或事啊各位!不要因此攻擊任何人!」
「反正我就算心裡再怎麼偏向奶奶,也會選擇那一萬人,倒不是我多偉大,主要是我背負不起一萬條人命的重量,而且如果死後真的會有鬼的話,我奶奶做鬼總是更容易原諒我的」
「肯定會有第二個答案啊,不然大眼千金為什麼這麼問」
「在說了在說了」
「臥槽牛逼!她真的敢說啊!」
對於薑曜來說,有些東西根本沒有上天平的必要,尤其是相差太過懸殊的東西,她隻要瞄一眼就能做出決定。
“你會選一萬人,而我……”她的嘴角勾起淡淡的,仿佛帶著嘲弄的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我奶奶,不相乾的人社會價值再高都不值得我多看一眼。”
“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我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自己,就算你再怎麼看好我,矯正我,我都不會變成跟你一樣的人。”
她下了結論。
“所以傅醒,想好誰的價值更大了嗎?”
明明是會為了大義犧牲的傅醒價值更大啊。
終於,傅醒好像在這個問題中認清了現實,做出新的選擇。
薑曜聽到他說:“知道了。”
又聽他說:“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