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佩佩停下腳步,沒有再跟上去。
結束了,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她難以抑製地露出笑容,大喜過望,然而轉身回到人群中後又忽然感覺到一陣低落,開始惆悵未來。
“唉,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遇到這麼棒的老板……”
夜色加深,薑曜回去吃東西睡覺,傅醒也正式站到人前,準備開始和官方代表溝通。
剛被冷待的領導再次扯起嘴角,露出中年人極具風度與容忍力的一麵,和和氣氣道:“條件有限,大家在外頭受著凍也不好,我看著裡頭地方也挺大,是不是能先安排大家進屋裡暖暖,我們再……”
領導又說不下去了。
前半段都還好好的,年輕人專注又認真的看著自己,這會兒眼神怎麼又往後飄了?
他忍不住隨著對方的視線往後,也往高處看,這一看可不得了,直接讓從出現開始一直保持平穩情緒的人厲聲高喝起來。
“怎麼回事?!哪裡來的無人機?!”
高空之上,赫然閃動著無人機的信號光點,也不知道在那兒停留了多久。
但這並非是他們官方的拍攝工具,他們隻在地麵準備了兩個攝像頭記錄這一次行動!
“打掉它!立刻!”
不怪領導色變,今晚的事情完全可以列入最高機密的範疇,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絕不允許走漏任何具體消息,就算塵埃落定之後,他們也隻會選擇性公開部分消息來滿足人民的知情權。
要是這整個過程先一步被人散布出去,民眾誤解什麼,再被有心人推波助瀾……結果無法想象!
特警隊隊長聞言立即舉槍瞄準,第一槍落空後,他調整角度,再次打出第二槍。
如果無人機保持不動,他這一槍就可以直接將其擊落,可發現了自己被瞄準的無人機也開始移動了,高兩百米直線距離超過三百米的目標射擊難度本就大,再動起來,又是晚上,這個難度幾乎登頂。
特警隊長第三槍差了一些,也落了空,額頭滲出冷汗。
槍不行,他沒法保證下一槍就解決……
哢噠。
隨著又一聲子彈的上膛聲,緊接著從後方傳來子彈射出的響聲,再看天上那隻囂張的無人機已經在空中炸開一簇微小的火花,直直墜落下來。
特警隊長瞪著眼睛看向將槍扔還給旁邊人的傅醒,朝他豎了大拇指,心服口服道:“牛。”
傅醒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並不驕傲:“我的槍更好。”
說完看向驚魂未定的領導,朝南區做了個請的手勢:“換個地方吧。”
領導迫切地需要一個不能被窺探的屋頂和牆壁,凝重地點點頭,看向傅醒旁邊的眾多玩家。
傅醒對身邊的幾個隊長道:“按照原本各隊歸屬列隊,先去南區。”
一行人抬抬手應了。
“得嘞。”
分人到組,短短十幾秒鐘,原本混亂的廣場改頭換麵,井然有序。
領導六人組相互看看,對這群人又有了新的認知,不著痕跡地相□□點頭,跟著傅醒前往南區。
進入南區後,他們再次為南區各種高度集體化的設施驚訝,而後被請進了會議室中。
加上三個MVP以上的大隊隊長們,會議室坐得滿滿當當,特警隊長和幾個身手最好的戰士本想貼身保護領導們,被領導們製止,隻能在門口守著。
初步的協商會開始,傅醒不會客套,直接進入正題不斷地拋出大家最關注的點。
比如什麼時候能夠離開,查驗的流程是怎麼樣的,他們需要配合做什麼,後續的安置流程如何……
當問到一些不好直接當著所有人麵回答的問題,領導試圖回避時,傅醒充分地展現了他的難纏,刨根問底步步緊逼,直到物資車和總理一起抵達,領導才抹掉額頭的冷汗,鬆了口氣。
在總理的主持下,會議就初步討論出來急需解決的幾個點繼續深入,會議室外,保暖的衣物和熱騰騰的食物也分派到了每個人手上。
玩家們得到承諾,雖然大家暫時不能離開,但各自的家人已經在來這裡的路上,最晚第二天早上睜開眼都能見到各自的家人朋友,徹底地被安撫住了。
夜色越來越深,一場風暴在各個社交軟件中悄無聲息地醞釀。
——睡了嗎睡了嗎
——笑死,怎麼可能睡得著啊……
——啊,你也已經看到那個視頻嗎
——什麼視頻,我不知道啊
——「視頻」
——快看以免被和諧,是那個多出來的小鎮裡發生的事,原本被第三害吞掉的人好像和這個小鎮一起被吐出來了,然後……你自己看吧,我巨震驚
……
——臥槽臥槽臥槽!
——他們人均戰士嗎怎麼個個都有家夥!
——不是,他們為什麼要拿槍對準警察啊,他們想乾什麼?
——不知道啊
——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
——看私聊,視頻發群會河蟹
——啊,那些人搞什麼,被第三害吃掉後瘋了?一個個看起來好猙獰
——我靠,大眼千金這排麵,跟土皇帝也有得一拚了
——我怎麼感覺是特警隊先逼的人家……
——好端端的警察為什麼逼他們???
——應該是需要排查吧,他們出場的方式有億點點神奇不是嗎?國家的安排沒有毛病
——所以是這些人不配合,還對警察開槍?!
——我怎麼覺得這些人還是先關一段時間冷靜冷靜再放出來比較好
——啊這,不太好吧,人家好不容易回家了,著急走不是很正常嘛
——我比較自私,我也希望先關著他們,排除風險後再放人不遲,感覺他們精神狀態不太穩定,隨時都會暴走的樣子
——國家的決策不會錯啊,這是為了公共安全考慮吧,而且一來來一個鎮,萬一裡頭混了幾個非人類間諜什麼的呢……
——笑死,就人家這手段,還需要派間諜?
——反正先關著他們就是更安全啊,國家查完人,也不會虧待他們的,等一陣怎麼了?
——雖然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但是正常人應該不會因為要過個安檢,就掏槍跟警察對著乾吧,偏激是有點偏激的
——還有嗎,視頻有點短啊
——無人機被擊落了啊,這玩意兒也挺貴的,沒人再敢去拍了
——還是彆寒了英雄的心吧,他們敏感點也正常,之前過得應該挺艱難的
——加一,善良點吧
……
機場。
等候了半個多小時的薑家四口加上薑大伯一家兩口終於坐上飛往首都的航班。
飛機上,薑爸爸緊緊握著薑媽媽冰冷的手,給忍不住發抖的伴侶一點力量。
“沒事了,陽陽好端端回來了,我們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了!”
薑媽媽反手握住薑爸爸同樣有些顫抖的手,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陽陽看到我們,會不會大哭一場……”
坐在前排的薑奶奶回過頭來道:“哭就哭吧,孩子受了這麼多的苦,就該大聲哭出來,這委屈才過得去。”
最喜歡的孫女平安歸來,薑爺爺如今的心情隻剩下高興,也樂嗬嗬道:“哭了也不要緊,我給她買了她之前一直很想要的那個望遠鏡,給她單獨建的天文館也快竣工了,有這兩樣,保管能給她哄好。”
薑媽媽笑了,這會兒又不怕女兒哭了,而是道:“要什麼都給她,可彆把她寵壞了……”
“壞不了。”薑爸爸說得斬釘截鐵,“陽陽從小就乖,這大半年又受了這麼大委屈,得好好補償補償她才行。”
薑奶奶附和:“是啊是啊,我看她還瘦了,都心疼死了。”
一家人其樂融融,歡聲笑語,後排的薑大伯一家卻陰雲密布。
大伯母捂著抽痛的心口無聲流淚,低聲對丈夫道:“她薑曜隻是瘦了些,我的明明……”
她忍不住哽咽,嗓音嘶啞:“我的明明都沒了啊,他們怎麼笑得出來……”
薑大伯按住她的肩膀,讓她把哭聲逼回去。
“陽陽活著終歸是件喜事,而且明明是怎麼沒的還要從陽陽嘴裡才能問出來,你不能遷怒到人家身上!”
大伯母猛地甩開他的手,咬牙切齒擠出極低的聲音:“遷怒?我怎麼遷怒了?!她薑曜這麼厲害,為什麼不能幫幫我們明明?!那是看著她長大的哥哥,她怎麼能一個人獨活,為什麼不跟著一起……”
“彆說了!”薑大伯打斷她,“兒子沒了我也很心痛,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在這個時候鬨讓爸媽怎麼想?!讓他們知道你這個做大伯母的咒他們心肝肉死嗎?!”
這時,前方四人也隱隱聽到了後方夫妻二人的爭吵,雖然沒有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情緒總是接收到了,紛紛回頭擔憂地看著二人。
薑大伯將控製不住情緒的女人攬進自己懷裡藏住她的表情,朝四人勉強地笑了一下。
“沒事,就是想起了明明。”
四人臉上的輕鬆消散一空,眼底都露出深沉的痛意。
薑媽媽也是做母親的,很能理解妯娌此時的感受,隻是該安慰的話在前幾天都已經安慰完了,剩下的隻能靠她自己走出來,而且她現在作為生還回來的薑曜的母親也不好多說什麼,便隻是輕輕歎息一聲。
薑爺爺開口勸了一句:“秀珍啊,堅強點,讓孩子走得安心些吧。”
“……嗯。”
大伯母緊緊抓著薑大伯的衣擺,埋在後者肩膀上的眼睛閃過一絲痛到極致滋生的嫉恨。
千裡之外另一架飛機上。
一對鬢發花白的中年男女相鄰而坐,女人身形小巧五官秀氣依稀能夠辨認出年輕時的美貌,穿一身灰色的套裙,大衣疊放在膝蓋上,男人瘦高個兒五官同樣殘留著年輕時的俊秀,衣著上要隨意很多,隻是裹了件最常見的黑色羽絨服。
兩人無聲坐著,各自發呆,仿佛兩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
直到飛機落地,女人起身時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腿麻了踉蹌了一下,男人扶住她後沒有立刻鬆手,而是一直攙著她往外走,其他乘客才恍然驚覺,這竟是一對夫妻。
雙腳踩在堅實的地麵上,傅母在迷霧般的燈光中看向已經在前方等候他們的士兵,終於抓住了攙著自己的男人的胳膊。
“老傅,傅醒真的……回來了?”
傅父將提著的行李袋掛在臂彎上,空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
“我們的兒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