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鎮憑空出現本身已經給市民的正常通行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不便,再加上安置棚的設立越發影響了交通,最終在與平安小鎮所有者們交流後,將安置棚全數轉移至小鎮內部,隻是中間隔開,不讓玩家們有私下和家人接觸的機會。
“呸呸呸。”一個男人半蹲在地上吐嚼爛了的甘蔗渣渣,吐完後抬頭看向隔離帶另一頭時不時往這邊張望的家屬們,百思不得其解,“你們說,就隔著十來米路,分不分開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無聊又被迫站在一起的其他幾個玩家嗤笑幾聲。
“你傻啊,那防的是我們和親人見麵嗎,怕的是我們接觸通訊設備後到時候在網上亂說。”
出於人道主義,上麵肯定不能讓他們見不著家人,可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上麵也不可能放任輿論隨意發展,所以家人們來見他們時不能帶任何電子設備,以及見麵必須在監控下進行,家屬出去後還得來一次大盤查。
最開始抱怨那人聽完啐了一口:“防我們跟防賊一樣,也不想想他們能活著都靠了誰!”
這大言不慚的話給還有點三觀的人都聽笑了。
最開始搭理他的人抖了抖指間的煙灰,絲絲縷縷白煙從他鼻孔中噴出。
“這話酒桌上吹吹牛也就算了,平常的時候可彆真的把自己當盤菜啊,比賽贏了是那十個人的本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話那人不愛聽,瞪圓眼睛道:“怎麼就沒關係了,最後兩個月攢積分的時候我也出力了啊?”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照你這個思路,我這腰杆子也挺起來了。”有人還真占讚同了他的言論,“要是沒有我們這些螺絲釘,他們能有這麼多積分跟人家硬碰硬?也不看看他們自己的本事,平時也就跟我們拽的一五八萬的,到了外頭也就那一兩個能打的。”
“就是這個理。”
兩個人一唱一和,竟真的把場麵吹出來了。
其他人見狀翻翻白眼。
你們那積分是白交的嗎,不全都換了食物日用品回去了嗎?還真好意思說。
不過這麼想歸這麼想,也沒有說這些人的不是。
怎麼說呢,若是這個說法能夠被這兩個人胡攪蠻纏成主流,搞不好他們能夠拿到的補助會更多,又何樂而不為呢?
兩人唱了一會兒大戲唱累了,又開始說起兩天前的見聞來。
“哎哎,第一天那事兒你們都看到沒?就那姑奶奶的家人又是哭又是鬨地被拖出去的事情,好像是她媽?看著可瘋了,像個精神病。”
“不能吧,他媽不是一個集團掌舵人的夫人嗎,心理素質這麼差?”
“誰跟你們說那是薑曜她媽了?”有相對清楚來龍去脈的玩家開口打斷,“可不興造謠的,那明明是人大伯母。”
眾人一愣,張開嘴啊了一聲:“不是,那她激動個什麼勁兒?人親媽都沒發瘋……”
有人眼珠子轉了轉,想起來了,低聲道:“那動靜我也聽見了,當時好像叫著什麼明明的。”
他說明明,其他玩家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彆賣關子了,要是知道什麼你就說!”
那人也不拖遝,直接揭曉答案:“薑曜大魔王的名聲從什麼地方開始的,你們好好想想,不就是她把她哥弄死了那陣兒起的?你們再想想她哥叫什麼?”
有他這一提醒,大家都想起來了。
“薑明!”
眾人神情都有些激動,仿佛窺探到了什麼辛密。
瞅著隔離帶外駐守的警衛員皺眉看過來,大家趕緊相互推搡幾下降低聲音,悄聲耳語。
“敢情不是親哥,是堂哥啊?”
“這麼說來,那大伯母知道了?”
“那不能夠,薑曜肯定不能自己把這事兒說了,其他人薑明媽也接觸不到,怕是隻知道人死了,想問薑曜怎麼回事,薑曜沒說才發瘋的。”
“那不是有好戲看了?”
“管他呢,反正跟我們也沒關係。”有人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岔開話題,“我隻想知道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被放出去。”
再怎麼有意思的八卦也比不過自身的未來,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回正軌上。
“聽說我們馬上就能第一次和家人見麵了,這次的時間會很長,如果家屬願意,可以上交手機一直陪我們到所有事情結束再一起出去!”消息相對靈通的玩家激動起來。
“還有這回事,那事情快落定了啊!”
“也不知道我們最終能拿多少,有沒有工作分配……”
玩家們等待結果時,無數網友也在等一個官方的通告。
比賽結束後一連三天,熱搜五十條中有一十條都在說這件事,各短視頻平台也全是針對此事件的猜測,正在各大UP腦洞大開,眾說紛紜之際,某八卦論壇上一個沒有任何粉絲基礎的帖子異軍突起,引來無數網友轉發,相關詞條短短十分鐘內衝上熱搜前十,而後悄無聲息地消失,連帶八卦論壇的原貼也被屏蔽了。
這樣的封鎖操作擋得住網友們明麵上的討論,卻攔不住國民私下的傳播。
不過兩個小時,各種各樣的截圖便如雪花般覆蓋了每一個聊天框。
——聽說那些從異次元回來的人將得不到任何國家補助,這事是真的嗎
——不知道啊,這消息來源可靠嗎
——發帖人自稱父親當高官的有內部消息還保證可靠……看IP也像
——有人挖到發帖人某博賬號了,一直以來都是高富帥人設來著,五年前透露過家裡人升職調進最中心來著[截圖]
——我吃瓜沒吃全,他有說為什麼異次元那些人不能得到補助嗎?
——帖子裡也沒有說的太詳細,但提到了一個原因
——這些年失蹤的人不是沒有一萬也過六千了嘛,那個樓主說隻回來了一千個,少了六分之五,沒回來的那些人據說是死在回來的這些人手上了
——臥槽!!!
——這是為啥???
——不知道啊,也沒進一步展開說,但我覺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比賽我們全程看了,那些人殺人的時候沒有一絲動容,顯然是做慣了的
——震驚我全家!!!
——彆人先不說,你再想想大眼,她進去時間短的吧,也就一年左右?她算計人去死,指揮大家殺人做得多順手,以前肯定也沒少實戰吧
——沒錯!!
——按照這樣說,那是功過相抵了???
——感覺抵不了吧,未必所有人都有功,最多最多也就是最後參加比賽那些人能夠有一點特殊待遇吧
……
全網都收得到的消息,身為玩家親屬自然也能收到。
傅父傅母不相信兒子跟網上說的那樣,變成了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可也忍不住為傅醒的未來深深擔憂。
“我還想先去他的學校一趟,問問能不能讓他重新跟研一的課找找感覺,現在……”傅母眉頭擰得很深,“就算學校能同意,以後他還能走他想走的那條路嗎?”
傅父心裡頭也很擔憂,但現在想什麼其實都沒用,於是隻道:“等等吧,應該就快有結果了,萬一實在不行……我們再給他想想彆的出路。”
這麼多人都麵臨著同樣的困境,國家既然已經安排他們和家屬見麵,應該不會再把他們拋出社會了。
另一邊,被送回家的薑大伯以及薑大伯母在看到網上發酵的輿論後又偷偷回來了。
他們沒有貿然靠近平安小鎮,也沒有聯係薑爺爺薑奶奶要求再見薑曜一麵,而是找了家酒店住下開始打探其他玩家的家屬情況,並試圖與他們聯係。
當夫妻倆再次披著滿身寒氣回到溫暖的酒店裡,兩個人狠狠灌了杯熱水,在沙發上坐下。
房間的窗簾沒拉,高價套房正麵對著不遠處的平安小鎮,擦拭乾淨的窗戶倒映出小鎮裡的點點燈火,很是刺眼。
薑大伯閉了閉眼睛,看向一旁激動得又開始發抖的妻子。
“終於聯係上了,我就知道,隻要給他們足夠多的錢,不怕他們不把明明的事挖個底朝天,我們可不是非要靠她薑曜……”薑大伯母有些神經質地碎碎念著,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她是有些瘋魔了。
薑大伯看看手機,心裡始終憋著一口氣。
在看到網上的消息後,他再回想著前天薑曜的表現,心中隱隱有了個不太好的猜測。
他想說出來,卻又不知道此時的妻子能不能承受,又或者說,能不能沉得住氣。
猶豫半天,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再等等,隻有確認無疑,他那對偏心到沒邊的父母才不能再站在老一那邊。
翌日上午八點。
平安小鎮內發布通知,家屬通過安檢後可以跨過隔離線與玩家共處一室,一起等待最終結果的頒布。
薑家四人憂心忡忡地排隊去做登記了。
這兩天裡,薑爸爸雖然找到了傅醒的父母並和他們達成共識,可惜才等到第一次進去的機會,卻因為不想錯過和女兒一起等待結果的宣布而不得不先放棄了。
八點半整,願意陪同等待的家屬全部進入完畢。
九點不到,一個穿著皮夾克的男性家屬因腹痛難忍再次通過安檢離開小鎮被送往醫院。
醫院急診,皮夾克男子做了一番檢查被告知病因不清後暫時送入病房觀察,因其一直喊痛並要求吃止痛藥,醫生無奈給他開了止痛藥,沒想到還真有用,一十分鐘後男子就說舒服多了,還對一直陪著自己的警衛員道謝,表示自己這是老毛病,本來想趁著這次來首都做個全身體檢,如今擇日不如撞日就把事兒辦了,讓他們幫忙轉告家人自己在哪家醫院就好。
警衛員看他確實不像有什麼大事,額頭上的汗都乾了,便沒多想離開了。
他們不知道的事,就在他們前腳出病房,夾克男後腳就從病床上起來了,直奔醫院服務台說想借個電話。
醫護人員不疑有他,隻當是要聯係家人,爽快地答應下來。
夾克男往窗戶邊上走了幾步,稍微避開點人,撥通了今天早上才背下來的手機號碼。
薑大伯和薑大伯母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等這一通電話,看到陌生號碼進來第一時間接通。
“喂!”
電話那頭傳來隻聽過一次的男聲,對方小心翼翼道:“是薑老板嗎?”
果然來了!
“是!”薑大伯點擊外放和錄音,快言快語,“錢的事情不用多確認,我家大業大不差給你這三瓜兩棗,所以廢話不要多說,直接說你兄弟都知道些什麼。”
皮夾克男隻猶豫了一秒,就選擇相信他了,瞄了旁邊忙碌中的護士一眼,對著聽筒小聲道:“那房間裡有監控,我怕問得太多被發現了出不來,就沒敢多問,所以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
他說著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擼了擼,翻出裡頭襯衫微微發黃的袖口,袖口上赫然寫著一行小字。
——薑明是誰殺的?
警衛員們查驗的重點在於有無攜帶藥物、金屬以及電子產品,對家屬穿了什麼樣的衣服並不十分關注,正好讓他鑽了空子。
“就是我把問題寫袖子上給我弟看後,我弟忽然提起了妹妹……我爸媽隻剩了我倆,沒生女兒,我就試探問說想你情妹妹了?他回我說,什麼情妹妹,分明是姑奶奶……哦對,我弟也沒有女朋友……我尋思,你和薑曜不是一家麼,那她對於你兒子來說就是妹妹?她網上有個彆稱不也叫姑奶奶……”
夾克男把對話給薑大伯夫妻重複了一遍,又說了一通自己的猜測,半晌沒有得到回應,那邊護士已經看過來了,他有些緊張,催了一聲:“薑老板,薑老板你還在嗎?”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仿佛從齒縫中擠出來,“把你卡號發我手機上。”
說完就掛了。
護士也走到了皮夾克的麵前,狐疑地看著他。
夾克男尷尬地笑了笑,把手機還給她,“想跟我老板預支點工資,沒談攏……謝謝啊。”
護士小姐年輕得很,聞言神色立刻從狐疑變成了同情,什麼也沒說就回到了護士台。
夾克男鬆了一口氣,慢騰騰回到病房裡。
酒店房間裡,薑大伯陰著臉掛了電話,抄起兩件掛在門口衣架上的大衣,拖著傻了一般的妻子就往外走。
“走!咱們明明到底怎麼回事,我非得當麵問問薑曜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