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挖人這件事情上,陳潤之老先生十分有經驗, 宋忠堂教授以及那麼龐大的一個科研團隊就是他當初挖下來的。
大部隊都已經挖下來了, 幾個小嘍囉還怕挖不下來?
或許其它高校還會擔心經費不足, 挖的人太多導致狼多肉少的情況出現, 但國防科大永遠不會擔心這個問題。
背靠祖國國防事業建設, 國防科大最不缺的就是經費, 他們缺的是能夠將經費化為實用成果的人。
況且, 宋忠堂教授帶出來的應用數學團隊有點特殊,他們不僅僅做國家分配下來的任務,還從社會上的諸多企業中拿項目……這種能夠‘自給自足’並且‘反哺學校’的課題組,在國防科大屬於一股相當獨特的清流。
陳潤之老先生目光炯炯地看著顧書遇和楊翠梅,見這兩人臉上已經明晃晃地掛上了‘意動’兩字後, 又給宋忠堂教授丟了一個眼神過去, “老宋,這是你的學生, 你不得好好招待招待?”
“要是找小蘇的話,那真得過一陣子。小蘇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當初去化學係做助教的時候,我親自堵了好多天門都沒有把人給堵著, 不是咱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而且你這兩個學生不是說想找小蘇交流一下投稿心得嗎?其實沒什麼心得,好好做學術, 將成果做出來後,可以把論文搞好,拿過來給小蘇看看, 要是小蘇覺得沒問題,多少能更保險一些。”
“不過小蘇這丫頭性格特彆耿直,要是論文質量不夠,那篇論文還運氣不好,送到了小蘇手裡來審,那就算老宋你親自過來說情,小蘇怕是也不會給麵子。”
“像小蘇這麼純粹的研究人員不多了……”宋忠堂附和道,他最欣賞的就是蘇嬌楊這點。
陳潤之老先生一心想把顧書遇和楊翠梅挖過來,當下眼珠子一轉,又生出了主意,他同顧書遇和楊翠梅說,“你們兩個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們國防科大數學係?你導師就在這兒,團隊搭建也相當的大,這種凝聚力可不是你們清大數學係能比的。”
“小蘇也在我們數學係,你們要是過來的話,哪天都可以討論做論文與投稿的事情,年輕人思維活躍,多交流交流,指不定不經意間就碰撞出靈感的火花了!”
宋忠堂教授見陳潤之鍥而不舍,笑道:“陳主任,你就彆白費力氣了,當初我就問過他們倆,他們倆不願意來,想留在清大,畢竟清大的牌坊高,名聲響。你就算說破嘴皮,我這倆學生也不可能拋下清大的金字招牌來國防科大。”
陳潤之先生挑起眉來,“真的?可據我所知,老宋你一走,清大應數學派應該倒了吧。你親手帶出來的學生,肯定是搞應用數學的,現在在清大數學係還有活路?王掞和許增益那兩個老家夥,學術水平一般,拉幫結派的本事可厲害得很,你覺得你這兩個學生能過舒服了?”
國內的數學界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山頭就那麼幾個,陳潤之老先生同王掞、許增益、宋中堂等都是老相識了,知根知底,關於清大數學係的‘山頭之爭’,陳潤之老先生向來是看不上的。
宋忠堂教授陷入沉默之中。
如果不是因為清大的數理學派和應數學派整天鬨騰,他也不會遠走國防科大。他最不擅長的就是同人打交道了。
陳潤之老先生見宋忠堂教授不說話,心裡又篤定了幾分,衝顧書遇和楊翠梅丟出了發人深省的三個靈魂拷問:
“你們在清大還能拿到項目嗎?”
“你們在清大是單打獨鬥還是團體作戰?”
“清大給你們的福利待遇怎麼樣?”
顧書遇和楊翠梅感覺像是被人射了鑽心一箭,心裡涼颼颼的,還有些鼻酸。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潤之老先生也就不再多說了,他撂下一句,“兩位小同誌,你的同門有很多在國防科大工作的,你可以同他們打聽打聽國防科大的福利待遇。要是覺得心動的話,就同老宋說一聲,讓老宋帶你們去辦理入職,國防科大目前還在招人,等過了今年,編製滿了,可就不是你們想來就能來的。”
又是蜜棗又是大棒,陳潤之老先生的這個策略真心夠黑。
宋忠堂教授把人喊齊,去臨近國防科大的大飯店聚了個餐,關於讓顧書遇和楊翠梅來國防科大的事情,他一句都沒再提。
陳潤之老先生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他要是再提,那或多或少都有些施壓的味道。
況且該說的話,當初他決定來國防科大的時候,就已經同所有學生都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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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酒店之後,顧書遇和楊翠梅心裡都不約而同地泛起了漣漪。
他們在清大數學係的地位,確實尷尬,要課題沒課題,要助力沒助力……要是稍微有點地位,會被安排過來做這種事情?
顧書遇敲響了楊翠梅的門,“老楊,我想了想,打算回去之後就把清大的工作給辭了,還是跟著宋老師做吧,獨木難支,憑我的個人力量,很難在清大數學係把應數給撐起來。”
楊翠梅一個勁地在那兒笑,“我正打算同你說這個呢,要走咱就一起走吧,原本咱倆互相幫襯著,應數學派就算倒了,那也不會太難看,可現在你要來國防科大,我一個留在清大數學係同那些數理學派硬杠,我哪有那個本事?”
“我對清大有感情,但數學係的烏煙瘴氣太嚴重了,就算要回清大,那也是跟著宋老師做到功成名就,回清大能夠獨當一麵,有力量同數理學派叫板,那時候我才回去。”
第二天,顧書遇和楊翠梅就又找了宋忠堂教授和陳潤之教授一趟,確定他們隻要辭職,就立馬能來國防科大入職後,二人當天就買了回京城的火車票,急急忙忙跑回去了。
顧書遇和楊翠梅都是三十大幾的年紀,已經成家,不過好在他們都沒能在京城安家,家人都在鄉下,如今搬到湘南省工作,家人要是願意來的話,跟著搬過來就是。
國防科大給的條件待遇好,跟著宋忠堂教授做項目也有得賺,起初可以在國防科大給分配的教職工公寓裡將就幾天,等到攢夠了錢,立馬就買房安家。
顧書遇和楊翠梅從清大辭職,必須走數學係領導的批準,雖說清大數學係的主力在打壓應數學派,可偌大一個數學係,若是連兩個搞應數的教師都沒有,那還算是完整的數學係嗎?
據說王掞教授當場就氣得摔了杯子,許增益教授的鼻子也差點給氣歪。
不過顧書遇和楊翠梅心意已決,兩位老教授再阻攔也攔不住,隻能放任顧書遇和楊翠梅離開。
與此同時,王掞老教授和許增益教授也徹底將國防科大數學係拉入了黑名單。
瞧瞧國防科大數學係做的事情,這是個人該做的事情嗎?就盯著清大數學係往死裡挖牆角,怎麼不跑去京大挖?
國內的高校那麼多,國防科大有本事把人才都給挖過去啊!
王掞老教授沒想到的是,他派顧書遇和楊翠梅去國防科大挖蘇嬌楊這事,早就已經被陳潤之給看穿了,所以顧書遇和楊翠梅是被陳潤之下套給套牢的。
陳潤之老先生就如同獵人一樣,瞅到一個居心叵測,想來國防科大挖牆角的人,直接將手中的套子拋出去,一套一個準。
津大數學係派來三個人,拎著好吃好喝來看望陳潤之教授,結果當天晚上一頓酒局,陳潤之老先生就把津大數學係的這三人給策反了。
金陵大學數學係、滬旦大學數學係、浙大數學係、京理工數學係……陳潤之老先生坐在國防科大數學係係主任的辦公室裡,就如同守株待兔一樣,來一個套一個,兢兢業業地為國防科大搜羅人才,挖牆腳挖地得心應手。
用一個歇後語來形容這些高校到國防科大挖人的行為,非‘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莫屬。
陳潤之老先生的所作所為能說是犯了眾怒,可他一點都不怕,畢竟是這些高校先來國防科大挖人的,就算最後撕破臉,他也能理直氣壯地懟回去。
不過‘撕破臉’這種情況,極大可能不會發生。
有兩三個科研人員離職跳槽,這對於絕大多數高校來說,都不是傷筋動骨的事兒,想想辦法,很容易就把這個窟窿給填起來了。
但對於清大來說,顧書遇和楊翠梅的離職跳槽卻變成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畢竟這倆是清大數學係唯二做應用數學研究的人啊!
之前清大數學係的應數學派在國內都是相當知名的,可應數學派的頂梁柱——宋忠堂教授跳槽到了國防科大,清大數學係等於是自斷一臂,但好歹應數學派還留了兩個菜雞撐場麵,現在這倆菜雞也要走了,清大數學係招牌之一的應數學派便徹底亡了。
原先是名存實亡,現在連名都沒了。
有清大數學係的年輕老師統計過,王掞老教授在一周內換了至少六七個杯子,原先用的是紫砂杯,後來換成了進口的玻璃杯,最後改用國產的搪瓷缸子,這次沒有再頻繁的更換杯子,不過那搪瓷缸子上的疤一天比一天多了。
更讓王掞老教授生氣的是,京大居然瞅著這個空檔,強勢組建了應用數學係,明顯是在打清大數學係的臉,偏偏清大數學係有苦還沒法兒說,說出來定是要被人嘲笑的。
王掞老教授被氣得病倒了,許增益教授去看他時,他還一臉執念,“那京大怎麼就這麼沉得住氣呢?這麼多高校都去國防科大挖人了,京大就能無動於衷?還是說,陳潤之那個老東西同京大關係好,彆的高校都挖人了,獨獨放過京大數學係?”
許增益教授將自己最近才打聽到的消息分享給王掞老教授,“我聽說京大數學係的老劉好像去和國防科大數學係的老陳達成了一個什麼合作,京大數學係隻做理論數學研究,國防科大那邊隻做應用數學研究,兩校貌似是要交流合作……”
“而且京大新成立的應用數學係,其實是給國防科大數學係招生,到時候那應用數學係的學生隻需要大一在京大上基礎課,大二大三去國防科大上專業課,大四跟著國防科大的老師完成畢業設計,最後回京大進行畢業答辯就好,那些學生能領到雙份的畢業證和學位證。”
王掞教授納悶,“這樣做,對京大有什麼好處?對國防科大有什麼好處?她們這不是胡鬨嗎?”
許增益教授苦笑,“對京大沒什麼直接好處,對國防科大也沒什麼直接好處,但南北兩校的數學係這麼一合作,直接畫了一條線,將他們兩個圈了起來,把其它高校擠到了外麵,往後數學係怕是就變成一家獨大了,國內其它高校的數學係還有活路嗎?”
“京大數學係的理論數學研究本來就不弱,現在還能借助國防科大的力量培養應用數學的學生,有如虎添翼之效。而國防科大,能夠找京大借到這麼好的生源,直接將國防科大在國內數學界的地位拔高到了頂尖層次,你說國防科大這步棋走得妙不妙?我們清大也必須思變了,不然沒落是遲早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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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蘇嬌楊在《數學紀年》上發表增刊且被《數學紀年》編輯部聘用為審稿人的消息,國內數學界險些發生了十級海嘯,各種魚蝦被卷的滿天飛,陳潤之老先生拎著個網兜四處撈魚抓蝦挖牆腳,直接奠定了國防科大數學係的‘江湖地位’。
而身為這次‘海嘯中心’的蘇嬌楊,她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距離係統留給霍達猜想的時間隻剩下七個小時,蘇嬌楊桌上摞著的草稿紙已經有四五公分厚了,她的頭發已經三天沒洗,吃飯也全都是瞎對付的,她整個人就仿佛入魔了一樣,多數時間都隻是動動筆,更換演草紙,最大的動作便是為鋼筆裡添加墨水。
在閉關開始前,蘇嬌楊準備了兩瓶墨水備用,如今已經全部見了底兒,蘇嬌楊感覺自己已經卡到了瓶頸最中央的地方,若是能夠突破這個平靜,霍達猜想便會被她的大刀斬於手下,若是突破不了這個瓶頸,她可能會瘋掉。
將墨水瓶中剩下的墨水全都吸入墨水囊中,蘇嬌楊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一下胳膊腿腳,又往專注水壺中添滿水,最後,她極為慎重地點開係統界麵,找到用智慧點兌換啟發時間的界麵,輕輕地點了上去。
通過這段時間的刻苦學習,蘇嬌楊不僅還清了欠智障係統的債,還攢下了四十多個智慧點,也算是小有盈餘。
隻不過四十多個智慧點夠乾啥?
連兩天的啟發時間都不夠兌換,蘇嬌楊決定還是一小時一小時兌換。
隻不過蘇嬌楊沒有發現的是,這次兌換界麵下方多了一行小字,——“啟發時間兌換須知”。
“啟發時間兌換以小時計費,宿主若是想要停止兌換,需要在每小時最後五十五分鐘前停止,否則將進行自動續費兌換,且係統會根據宿主學習狀態來決定兌換時間。”
蘇嬌楊以為情況同上一次解決黑德爾猜想時一樣,熟門熟路地兌換了啟發時間,那種對數學無比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蘇嬌楊閉目籲出一口長氣,豁然睜開眼,提筆便在紙上寫起了證明思路。
還是熟悉的感覺,還是熟悉的思路!
思路如泉湧,下筆如有神!
英雄牌鋼筆的筆尖流暢地劃過紙麵,蘇嬌楊額頭上生出了一層細汗,她握著鋼筆的手都有些抖。
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她的思路一直都處在‘被打破’的狀態。
在啟發時間內,她對於數學的理解一遍又一遍地增加,原先固有認知中的桎梏也被一點點打破,就如同習武之人在被神秘力量打通任督二脈一般。
蘇嬌楊本覺得自己從《數學紀年》那些待審稿件中學到的知識已經相當熟悉了,可如今在啟發時間的作用下,她對那些知識越發熟悉,就如同是把那些知識都銘刻到了骨血中一般。
那些知識亦如她的十指,靈活而熟悉。
霍達猜想的證明過程被一點一點向前推進,由百分之五推進到了百分之二十,又由百分之二十推進到了百分之六十,最後逐步推進到尾聲。
寫完最後一步時,蘇嬌楊全身大汗淋漓,鋼筆頭都因為與紙麵摩擦速度太快的緣故,隱隱有些發燙。
蘇嬌楊猛灌了幾口依舊溫熱的水,背靠著椅子喘了一會兒粗氣,等精神恢複過來些許,這才翻看起自己剛剛完成的證明過程。
流暢!
完美!
越往後看,蘇嬌楊的嘴角就上翹得越發厲害,她都忍不住感慨一句,“這啟發時間真是神奇!”
啟發時間並不能讓人腦海中憑空生出新的知識來,但是它能極大程度地開發、調動人大腦內的全部知識,並且給人一種極強的直覺,就如同是麵前擺了一份參考答案一般,隻要跟著直覺向前推進,就一定能夠走到終點。
在沒有啟發時間作用的情況下,哪怕腦海中儲存的知識並沒少一分一毫,可想要解開這個問題,依舊難如登天。
這種感覺與當初高考前做幾何題是一樣的,所有公式都知道,所有定理也都記得,可若是不會做輔助線,就解不出那道題來。
啟發時間的作用,就是在一道複雜的題目中架設無數道輔助線,將破題人從起點一步步引導至終點。
“這啟發時間真是妙啊……而且這次的啟發時間怎麼這麼長?我明明隻兌換了一個小時,怎麼感覺像是過去了四五個小時,我一個小時能寫這麼多的手稿嗎?”
蘇嬌楊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黑了,嚇得她一個哆嗦,趕緊看向擺在書桌前的小鐵鐘。
晚上七點四十剛過,分針停在‘八’與‘九’的中間,而她兌換啟發時間是在中午一點剛過!
蘇嬌楊的心跳都停了一個節拍,她趕緊點開係統麵板,像兌換時常看去,整個人都懵了。
【兌換時長:36小時】
【已使用時長:5.時】
蘇嬌楊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在地上,她明明隻兌換了一個小時,怎麼就變成三十六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