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側著腦袋,似乎在思考什麼曠世難題。
隔了好幾秒鐘,他才鄭重其事地接了五顆棗子,認真強調:“妹妹不能吃,妹妹吃奶。”
幾人都笑了起來,目送小豆丁連奔帶跑地回自留地。
大寶一隻胳膊伸得高高的,給奶奶吃棗,然後又跑到自留地邊上,滿臉認真地咬下棗子肉喂弟弟。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胡楊語氣頗為感慨。
餘秋看著少年尚未褪去嬰兒肥的臉,咽下了嘴裡頭的話。
得了吧,瞧這老氣橫秋的樣子,自己就還是個孩子呢。
籃子果然要比木盆好用多了,很快從籃子裡頭流淌出來的水變得清澈起來。
幾人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趕緊將係在籃子上的繩子收回頭,再翻看布巾,結果又發現了新問題。
洗不乾淨,血跡汙漬咬在布巾上,單依靠水流的力量沒辦法讓二者分離。
餘秋皺眉:“還是得放在桶裡加洗潔劑。”
胡楊也一本正經地點頭:“得依靠羥基跟有機物互溶,再讓羧基把它們從布裡頭拽出來。”
寶珍滿臉茫然,洗潔劑她大概明白,沒有肥皂也可以用草木灰。事實上,楊樹灣洗衣服洗頭基本上都是用草木灰泡出來的水。
但是啥叫槍雞縮雞啊?
“這是中學化學教的東西。”胡楊笑出了一口白牙,“回頭我翻翻,我應該把書帶過來了,回去給你講。”
寶珍不好意思地拽著衣角,有點兒害臊:“我沒考上初中。我不會。”
“那有什麼。”胡楊大大咧咧,“學了不就會了。你看現在村裡頭不是有小學了,家家戶戶的孩子都可以讀小學。以後初中也一樣,等咱們國家有能力了,肯定會讓所有人都起碼上完初中。”
寶珍驚訝地瞪大眼睛:“真的?”
她能上到高小畢業,都已經算村裡頭的女秀才了。
胡楊不假思索:“那當然了。主席的七二一指示說的很清楚,要從有實踐經驗的工人農民中選拔學生,學習後再回到生產一線。咱們國家以後都是勞動人民,總有一天,大家都會讀大學的。”
餘秋挑挑眉毛,對這小知青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雖然曆史的發展不是這麼回事,但高等教育普及化的趨勢在今後幾十年裡頭倒是事實。
餘秋眼睛盯著竹籃,搖搖頭:“衣服放進桶裡的話,依靠水流作用在桶身上的力度實在太有限了,我估計衣服還是洗不乾淨。”
怎麼讓水流的力道更大呢?餘秋的目光落在河麵上。
遠遠的,下了工的農民脫掉身上沾滿泥巴的上衣,隻穿汗衫蹲在碼頭踏板上漂洗。大概是為了省事,他直接抓著衣服朝踏板上摜。
寶珍看著直搖頭,嘀咕了一句:“順寶哥哥可真懶,好歹拿個棒槌啊。”
餘秋靈機一動:“對了,讓衣服上下甩動!”
好像滾筒洗衣機利用的就是棒槌擊打衣服去汙的原理,反而比波輪洗衣機省水省洗衣液也洗得更乾淨。
胡楊也反應過來,卻犯起了難:“用水往上頭衝衣服?這兒沒噴泉啊。”
再說衣服噴上了天,到底要什麼時候落下來呢。
寶珍滿臉茫然,她連噴泉都不知道是什麼。
“咱們最好有個工具,把衣服放進去之後,水推著它做圓周運動,裡頭的衣服跟著不斷上下甩動。”
胡楊興致勃勃:“要不我們弄個大遊泳圈,把衣服放在橡膠圈裡頭,人在中間踩著,讓它不停轉動。”
“那遊泳圈可得固定好了,不然一腳踩空了可夠嗆。”
何東勝扛著鐵鍬從田頭過來,笑著問寶珍,“乾啥呢?這多早晚的天,還不回家燒飯去,當心你媽給你吃毛栗子。”
六隊屬於收工比較早的生產隊,夕陽還賴在山頭沒舍得掉下去,他們就結束了今天挖水渠的任務,三三兩兩往家走。
家裡頭自留地的蔬菜跟養的雞鴨鵝豬,都得靠著天黑前的這段光景侍弄呢。
寶珍指著竹籃道:“我沒偷玩,餘老師跟胡楊哥哥說要做洗衣機呢。機器一轉,裡頭的衣服就自己洗好了。”
她連比帶劃給何東勝看,跟著犯愁,“就是不知道這個大圈子要怎麼自己轉起來。”
“什麼東西自己在水裡頭轉動?”年輕的生產隊長看了眼嘩嘩作響的河水,笑了,“水車啊,水車就能被推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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