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醫院裡(2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0193 字 5個月前

陳媛也認真肯定:“我要寫通訊稿表揚你。”

那人笑了,露出的牙齒頗為潔白:“不用了,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

上了大路,知青們還在討論抓螞蟥的農民。大家七嘴八舌,都對他佩服的緊。

周衛東小聲嘀咕了一句:“說不定他是在抓螞蟥賣錢呢。你們沒聽他說,螞蟥是中藥嗎?說不定很值錢。”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集聚在餘秋臉上,看得新上任的赤腳醫生莫名其妙:“我哪兒知道螞蟥值不值錢。”

姐姐是西醫,孩子們,姐姐不看中藥。

她笑著揶揄眾人:“怎麼?你們打算抓螞蟥賣?”

十幾歲的大姑娘小夥子們齊齊變色,毫不猶豫地搖頭。算了,挖草藥都比抓螞蟥好。

眾人趕緊踩著星光向知青點跑。

經過大樹底下時,餘秋聽到有人哭。

這黑燈瞎火的,嗚嗚咽咽的哭聲聽得可真是瘮人的很。大家麵麵相覷,琢磨著要不要上前一探究竟。

黑暗中,又傳來說話的聲音:“好啦!發洪水淹死豬,誰都不想的。隊長不是說了嘛,社員都曉得不是你的責任。”

哭泣的人還在傷心:“才五十多斤重啊,要是養到年底的話,肯定能養到起碼一百五十斤。我愧對了隊裡的信任。”

田雨聽得心酸,小聲道:“他肯定很難過。”

“沒關係的。”安慰他的人又開了口,“再養一頭就是了。反正淹死的豬也沒浪費,肉都燒給學校娃娃還有公社乾部跟知青們吃了。”

給知青們吃了。

餘秋腦海中上前頭草泥馬奔騰,每一頭身上都頂著瘟豬肉三個大字。

麻蛋,她竟然吃瘟豬肉了。

最起碼的,往紅星公社插隊的一路上,她跟同伴沒有一個人哭。

他們先在火車上大合唱,唱完《東方紅》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下了火車走水路改坐船,他們也在唱“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嗓子啞了都不肯停下。

直到後麵下暴雨發洪水,船到了渡口還翻了,他們才消停下來,乖乖等著紅星公社派人來接這波第一批接收的知青。

“哎,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個人趴著。”胡楊左右眼視力2.0,眼神堪比夜貓子。

風雨交加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都沒耽誤他趁著閃電的瞬間看清河岸邊的狀況。

河水已經漫上岸,剛才搭載他們的船破了個大洞。那人半個身子卡在洞裡頭,旁邊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蘆葦幾乎要蓋住了她的身體。

“是有個人。”

天空又閃過一道霹靂,這回田雨也看清楚了,她趕緊抬腳招呼胡楊,“快點兒,咱們把人救回來。彆壯誌未酬身先死,叫雷給劈沒了。”

三四個膽子大的知青也跟著起身,冒著大雨過去把人拽出破洞。

謝天謝地,她剛被拽出來,那船就叫風浪裹著撞上了礁石,碎了個四分五裂。

餘秋腦袋暈暈乎乎,睜開眼,隻見天空像潑了濃墨,上麵還撕開個大口子,嘩啦啦地往下倒水。

圍著她的人七手八腳,跟抬小豬仔似的把她拖到了岸邊稍微乾燥一點兒的石亭放下。

說是豬仔,也隻有油水少的現在才能養出這麼瘦的豬仔。這姑娘雖然個子不小,看著有一米六的樣子,但人真是輕的很。

田雨捏捏自己壯實的胳膊,老懷疑有人家小腿粗了。

她抓起餘秋身上的挎包,從裡頭翻出學生證來,就著胡楊劃亮的火柴勉強辨認出字跡:“餘秋,……第八中學。哎,周衛東,你們八中的。你不是說八中這屆你是第一個主動申請下鄉的嗎?屁,人家明顯比你手腳快。”

周衛東從後麵露出臉,扯著嗓子喊了句:“餘秋?媽呀,該不會那個餘秋吧。”

田雨不耐煩:“哪個餘秋啊?”

周衛東的眉毛往上飛:“廢話,當然是那個讓她媽跳忠字舞她不樂意,直接畏罪自殺。她爸汙蔑貧下中農生不出孩子,被關牛棚的那位。”

沒想到這姑娘長這樣啊。平常在學校裡頭她老低著頭,他見過幾次都沒看清臉。

胡楊罵了句:“是那些人太過分了。批判可以,為什麼非要剃陰陽頭,明明她媽是鋼琴家,腿腳不便,還硬逼著人家在台上跳舞,簡直無聊。”

至於她父親,女人生孩子生不下來這種事好像跟是不是貧下中農也沒關係。

田雨也白了周衛東一眼:“少說風涼話啦,人家起碼下鄉比你積極。”

周衛東不服氣:“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她是要外逃呢。”

這兩年逃港的人又不稀罕,他堂哥在廣東插隊,聽說那裡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苦練遊泳技術,明麵上口號是為了鍛煉身體建設祖國,實際上是時刻想著趁邊防戰士不備,從大海上遊到香港去。

田雨瞪眼:“你說什麼渾話呢,她要逃港的話,在這兒逃?逃進荒山老林當野人嗎?”

知青們你一言我一語,經過激烈的爭辯之後,最終還是通過集體表態決議接納他們這位新同伴。

即使母親畏罪自殺,父親是臭老右,但也要給黑五類子女積極投身革命的機會。

田雨拍著餘秋的肩膀,語重心長:“你好好在泥巴地裡頭多滾滾,紮根農村,用自己的努力洗刷骨頭縫裡的罪惡。”

她年紀雖然不大,常年幫著當碼頭工人父母扛活的手掌卻寬厚的很,幾下子一拍,差點兒沒把餘秋給拍散了架。

餘秋卻顧不上抱怨,她腦袋瓜子糊成了漿糊,一時間懷疑自己是碰上了惡搞真人秀,一時間又覺得自己是睡死了做噩夢。

1972年,下鄉插隊,知青,還逃港?

《省港旗兵》嗎?

開什麼玩笑,就算地鐵真碰到隧道事故,也不至於發生如此荒謬的事情。

餘秋沙啞著嗓子:“你們……我……”

她還沒有來得組織好語言,前頭就傳來歡呼聲。

“來了來了,紅星公社接我們的人來了。”

十幾個介於孩子與大人之間的大孩子嘩啦啦地全往外頭湧,絲毫不畏懼瀑布一樣的暴雨。

公社乾部年紀不大,扯著嗓子跟風雨聲較勁:“人都在嗎?一共十三位知青。”

“報告!我們這兒多了位同誌。”田雨拉著餘秋的手,跟旋風似的把人拽到前頭去,“省立八中的餘秋,她也跟著下鄉來了。”

公社乾部皺起了眉毛,現在出門都是要介紹信的,知青下鄉也不例外。

怎麼好端端的,還多出個人來。

“她想積極追求進步,為貧下中農服務。”

這批下鄉知青裡頭女孩子恰好比男生少一位,田雨覺得餘秋來的剛剛好,幫著她們娘子軍正兒八經撐起半邊天。

公社乾部還想說什麼,抬頭看天上雨突然間下小了,趕緊領著大家上路:“先回去再說,這不合規定的。”

“主動申請下鄉跟貧下中農打成一片不好嗎?”田雨挺起胸膛,為萍水相逢的女同胞背書,“我們都是一顆紅心為人民服務。”

旁邊胡楊也動了惻隱之心。

現在隻有紅五類子女才有繼續求學的機會,廠裡頭招工也不會輪到她的。自己想下鄉掙口飯吃,也不是什麼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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