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政治(2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3024 字 4個月前

廖主任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矢口否認:“我不知道,我也不敢知道,我頭回知道生產隊的工分居然就是你的私人小賬本,你還能拿著跟其他人做交易。”

廖主任下意識地想拍案而起,可惜他人在操場上,空空如也,最後能拍的隻有自己的巴掌。

“啪”的一聲響,革委會主任拉下了臉,直接發令:“來人啊,給我綁起來。我一直都聽到群眾反映說是農村現在很不像話,有些基層乾部把自己當成土皇帝,狐假虎威。從頭到尾都沒有搞清楚貧下中農才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主人翁,隻以為是自己的地盤,可以為所欲為。”

他伸手指著白洋河大隊的民兵隊長,厲聲嗬斥,“拿收割機跟插秧機換工分,你親自跟他們談的?誰給你的權力呀?賣官鬻爵,就是從這些小事開始的。綁起來,今天就開大會好好劈鬥。大會小會天天開三令五申,以糧為綱,你倒是大方的很,生產隊的工分說賣就賣。”

陳隊長大驚失色,完全反應不過來,怎麼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要被劈鬥的人居然變成了自己。

廖主任怒氣衝衝:“我倒是從來都不知道,我們的基層乾部當中隱藏了如此可怕的壞分子,你還敢搞這些,隨隨便便就能賣工分。”

他又回過頭厲聲嗬斥那幫考生,“你們實在太讓我失望了,居然用買來的工分糊弄人。查,通通給我調查。”

他熱淚盈眶,往前緊走兩步,一把抓住關同誌的手,“關同誌,今天你一定要徹頭徹尾調查清楚了。我這個縣革委會主任做的不到位啊,要不是你們從省城下來我都不知道,我們江縣買賣工分的事情,居然已經如此明目張膽。請你好好調查,買工分的,賣工分的,一個都不能放過!關同誌,你們不是要調查走白專路線嗎?這就是最大的白專,這回必須得抓!”

考生立刻否認,絕對沒有的事情。旁人有沒有賣他們不清楚,反正他們絕對沒有買。

廖主任扯著嗓子喊:“你們說沒有,人家說有,人家親眼看到的。”

“親眼看到的東西多了去。”何東勝像是不耐煩糾纏於這種無聊的罵仗,直接揮揮手,“有沒有買工分直接問一下當事人不就結了,要買也不是問他民兵隊長買呀。”

說著他從懷裡頭掏出自己的工分本,示意大家看,然後轉頭問本隊的副生產隊長,“我這工分本可是真的吧。”

旁邊的趙大爹笑著點頭,“真的,你這工分本是我每天都給畫的勾。會計那裡還有總賬呢,一對起來是真是假,清楚的很。”

何東勝收起了工分本,直接示意廖主任:“您看這麼一來不就清清楚楚了,劃工分那都是當著大家夥的麵進行的。每個人幾分工,社員都曉得,誰能搞小動作。行啦,我清白了,其他的同誌們也簡單,直接過去問問他們生產隊最清楚不過。”

他還衝著白洋河大隊的民兵隊長笑,“畢竟陳隊長不是生產隊長,恐怕對事情沒那麼清楚。”

廖主任立刻點頭:“沒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是得問問清楚。”

他扭過頭意味深長地看陳隊長,“畢竟已經有人豁著他民兵隊長不乾了,主動暴露肆意他買賣工分的事情。怎麼著,這件事情都得有說法!”

考生們麵麵相覷,旋即個個捏起拳頭大聲喊:“同去同去,我們問問生產隊是不是他們賣工分給我們的?是不是他們跟我們一塊走白專路線?”

一群人浩浩蕩蕩,如同潮水一般直接裹挾著沉沉下來的調查組,上了船,然後又氣勢洶洶地殺去各個大隊。

他們是如此的鬥誌昂揚,義憤填膺,以至於看到的人還以為那被他們團團圍在中央的調查組才是被調查對象。

天上的月亮露著半張臉陪著這些人,從一個公社又跑去另一個公社,陪著他們將已經睡下的生產隊會計硬是從床上拽下來,又一本本地翻看著各個生產隊的工分簿。

翻本子的人嗬欠連天,被迫上去看本子的人照樣忍不住想要伸懶腰,天上的月亮漸漸升到了正中央,然後又緩緩地往天邊走,等到月兒已經掉到柳梢頭的時候,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檢查才終於落下了帷幕。

世界可算是太平了。

隻被綁的人拚命地掙紮咆哮怒吼,一個勁兒地喊他是冤枉的。

旁邊一堆人對他唾沫橫飛,明明是他血口噴人,哪兒來的買賣工分?

大家都是規規矩矩的人,除了上麵定下來的手藝人按照規定批準,農閒時分可以外出做工,掙到的錢繳納回生產隊,生產隊在給記上相應的工分外,就從來沒有買賣工分這一說。

不信你們瞧瞧,他們生產隊工分本子上,手藝人從農忙過後到現在的工分都是空著的,因為還沒有結算,所以不好把工分敲上去。其他的都是當天結算,是多少工分就是多少工分。

那人一張嘴哪裡說得過四麵八方,隻能含恨被帶走了。

餘秋看著何東勝兩隻眼睛都熬成熊貓了,還在這兒對著自己興致勃勃地談論昨夜的見聞,忍不住搖頭點他的腦門子:“你們就是欺負傻子。”

買賣工分這種事情,理論角度上隻存在於每個公社特批的各生產隊的手藝人,比方說木匠、泥瓦匠之類的。

每年利用農閒時分,他們可以外出打工,然後掙到的錢,理論角度上是要全部上繳給各自的生產隊,然後由生產隊記上相應的工分,到了年底再依據工分給個人分糧分油分錢。

不過實際上這個繳納費用是一定的,多掙的錢就歸屬於手藝人自己。

這也是為什麼農村嫁女兒沒辦法嫁上公家飯,就一定要盯著手藝人的道理,家有餘糧啊。

拋開這個明麵上可以買賣工分的特殊人群不談,社員們在沒有辦法自己上工的時候也會想辦法用錢買工分。因為現在你沒有糧票,連糧食都買不到,不用錢換了工分好在生產隊分糧食的話,一家人也隻能喝西北風。

隻不過後者屬於見不得人的,私底下買賣各個生產隊都存在,廣大社員同誌也自己認可,誰沒有三災兩病,家裡出問題的時候啊。又不是白記工,是掏了錢的。

但是上麵來檢查的時候,生產隊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有這種現象的。否則如果我不上工,光拿了錢就來買,還怎麼以糧為綱?

白洋河的民兵隊長為了討好上級領導,直接捅破了這層農村基層單位的潛規則,豈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農村的基層乾部,各個大隊以及各個生產隊的頭頭腦腦,就算是為了自保,也必須得把這人狠狠踩死,否則倒黴的就是他們自己了。

廖主任這一招很簡單,在鄉村政治當中也司空見慣,叫做發動群眾鬥群眾。官家不出麵,隻在後麵運籌帷幄,讓他們自己在前頭撕咬。

調查組的同誌們長期生活在省城,對鄉村政治生態缺乏足夠的了解,自然一不小心就被廖主任牽著鼻子走了。

他們心中未必不存有疑惑。隻不過所有的調查工作慣例都是抓大放小,在有明確證據證明犯的錯誤的民兵隊長跟隻是被懷疑有問題的群眾之間,他們要抓的當然是前者,大小也是個乾部呐。

跟幾十年後,有些地方默認培養乾部不容易,不時明目張膽讓乾部帶病上崗,發現問題直接給乾部調崗了事的風氣不一樣;眼下政治生態對於乾部尤其嚴苛,起碼明麵上是這樣。乾部一旦被發現問題,就必須要嚴厲處理。

白洋河大隊的這位民兵隊長吃虧就吃虧在被繞暈了頭,稀裡糊塗間就轉移了方向,莫名其妙,關注重點就成了工分本。

他也不想想,考生們是時刻準備著要上大學的,需要經過反複政審。他們不盯死了自己的工分本才怪,一天都不會遲的確保工分已經上了賬。

查他們這個,他們還生怕你不查呢。

何東勝笑的眼睛都彎了,臉上兩個大大的酒窩承載著滿滿的歡喜:“我跟你說最有意思的是,陳隊長的工分本沒有劃滿。”

民兵隊長理論上不屬於大隊乾部,還是要回自己的生產隊乾活掙工分。

這位陳隊長當初也是寄希望於高考搖身一變成公家人的,所以預考之前他同樣脫產學習了不短的時間。

隻不過因為底子太差,他又羞於向老師請教,所以連預考都沒通過。

雖然說白洋河是他們陳家人的一畝三分地,重要崗位基本上都由陳家人把控。但是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家人都有矛盾,何況是這種大家族。

當初他們大隊本來是計劃推陳隊長去上大學,這就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滿。負責記工分的人也懶得上趕著伺候,既然陳隊長沒有上工,他就空著,堅決不劃分。

陳隊長自己也沒關心這件事,反正到了年底的時候肯定工分一分都不可能少了他。

哪個能想到呢?這還沒到年底呢,他就因為不好好下田勞動,走白專路線,想當秀才,不顧集體利益被拖走了。

那個民兵隊長的位置,沒得說,也直接叫捋了。

為了防止再出現家族一言堂,對抗組織領導,各委會領導當場做決定,任命了外來戶一個下放知青接替他的位置。

餘秋聽的直吸氣,一個勁兒的搖頭。

她就知道廖主任這麼個小鼻子小眼的家夥,不會輕易放過敢得罪他的人。

要是白洋河大隊的這位民兵隊長甩臉子後都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恐怕廖主任也顧不上這一茬。

但他非要跳出來還想找事,那廖主任肯定就能直接一把頭將他釘死在地上,再也翻不了身。

誰說強龍壓不了地頭蛇,那是要看龍跟不跟你一般見識。

何東勝笑容可掬:“哎喲,你能誇廖主任是龍,廖主任可不得歡喜瘋了。”

餘秋歎氣:“我看他歡喜也有限。一天到晚搞這種無聊的鬥爭,誰還有空做正經事啊。”

她話音剛落下,李偉民又滿頭大汗地跑進來,一疊聲地喊:“小秋,小秋,不好了。”

餘秋頓時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知道小李大夫這隻準烏鴉又帶來了什麼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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