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 胡二姐都消停了,不再作妖。
相反的,她開始對周圍的人都熱情起來。尤其是田雨跟秀秀, 幾乎什麼事情她都要喊著這倆姑娘。
小田老師被她的熱情嚇壞了,硬著頭皮在心中默念,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勉強應付。
秀秀則私底下跟餘秋咬耳朵, 她嚴重懷疑胡二姐這是在跟小秋姐較勁呢。
因為小秋姐在楊樹灣的地位太高了, 簡直不是大隊書記卻勝是大隊書記。小秋姐說啥就是啥,從來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所以, 胡二姐不服氣, 她想把小秋姐給壓下去。拉攏人就是她的第一步。
誰都知道小田老師跟小秋姐關係好。胡二姐就要把小田老師變成自己的好朋友, 好氣死小秋姐。
餘秋撲哧一口笑出聲, 直接問胡楊:“這真是你姐,不是你妹妹?”
她怎麼感覺胡楊的這個二姐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態,還搞拉攏小夥伴打擊孤立對象這一套。真是小學生玩剩下來的把戲。
胡楊尷尬不已,摸著鼻子解釋:“我姐有點兒被慣壞了。我們兩家就一個女孩子。”
餘秋點頭,表示理解,人家拿的是天選之女的劇本。
不過自己無所謂, 胡二姐要跟自己比,那就方方麵麵比起來唄。
她要真壓了自己一頭, 餘秋還高興呢,保證直接用長杆子挑起大鞭炮在村口劈裡啪啦地放,以示慶祝。
畢竟像她這樣優秀的人才, 真能被人壓住了,隻能說明壓她的那個人天賦異稟,實乃國之棟梁。
餘秋驕傲地一抬下巴,善良的事先提醒:“不過她還是先做好思想準備,這樣對她自己比較友善,免得太受刺激。畢竟,能壓住我的人,這世間真沒有幾個。”
秀秀默默地看了眼餘秋,覺得老太說的沒錯,小秋姐有時候臉皮真的挺厚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謙虛使人進步。
胡楊美滋滋的:“我不求她壓你,她能有你的1/10,我爸媽都要笑死了。”
說著,他又轉過頭討好地看田雨,“能有你的1/10,我做夢也要笑醒的。”
餘秋立刻吐槽:“你做夢,關我們家小田什麼事啊?不要生拉硬扯上關係。”
小田老師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扭過頭去,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
胡奶奶笑嗬嗬的:“都好都好,走了歪路轉回頭就好,這人哪有不邁錯步子的時候呢。”
外頭響起寶珍二哥的呼喊:“小胡書記,你在不?公社打電話過來了哈,今天的選舉你必須得參加。”
胡楊立刻垮下了臉,兩隻手擺的跟雨刷一樣:“我不要,你幫我跟劉主任說說唄,楊樹灣一攤子事情我還忙不過來呢,我不要當這個公社主任。”
趙二柱笑嘻嘻地從門口伸進腦袋來:“那我可管不了。反正劉主任說了你必須得到。對了,小田老師,你跟吳校長也說一聲啊,你們彆忘了這事兒。”
田雨滿臉茫然:“我去乾什麼呀?”
“當然是投選票了。”趙二柱理所當然,“你是學校的代表呢。”
餘秋雲裡霧裡,終於忍不住喊停:“你們在說什麼?這到底怎麼回事啊?劉主任要退休了嗎?這也太快了點兒吧。”
劉主任好像才50來歲。
寶珍二哥笑嘻嘻的:“小秋大夫,你還不知道吧?劉主任要去縣裡頭啦。”
大爹離開楊樹灣,當了縣裡一把手之後,真是一個頭兩個大,疲於應付日常各種工作。
他沒文化,當真是鬥大的字不識幾個。人家送上來的文件,他都不敢批,生怕叫人騙了。
不是他杞人憂天,是真有人在其中做手腳,想鑽空子。虧得他留了心眼,假裝要招播音員,讓人把那文件讀了一遍,立刻就發現問題了。
原本大爹還指望何東勝給他當副手,可沒想到這個助理乾了沒幾天,小何隊長就被老人家搶走了。
大爹總不好跟**oss爭人吧。實在沒辦法,他便腆著臉跟廖副書記打商量,生拉硬拽地將原先縣革委會的秘書給留下來了。
但時間長了這也不行啊,人家秘書本來有遠大前程,總不能始終在縣裡頭耽誤著吧。於是愁得掉光頭發的大爹就把主意打到了劉主任頭上。
劉主任先前應該升官了,上麵都派人下來考察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餘秋被懷疑特務的事情牽連到了他。組織部過來考察了一回就沒下文了。
大爹可管不了這許多,先把劉主任攥在手裡頭,好好把江縣建設好才是真的。他直接給縣委領導班子提了人選,縣裡頭一投票,劉主任就成了主抓經濟工作的副縣長。
可他一走,那原本坐著的位子就空下來了呀。紅星公社接下來到底要誰當家呢?
大家夥兒想來想去,決定搞民選,正兒八經地選出個當家人來。每個大隊以及公社各個單位都推薦了候選人。
楊樹灣沒得說,大家夥兒瞧著小胡書記就挺好,直接把他踢上台了。
胡楊愁眉苦臉:“我真不行啊,我忙著呢。”
趙二柱直接搖頭,一推三二五:“這事兒我可管不了,我先告辭了啊,我還有其他地方要通知呢。彆忘了今天晚上,你的演講稿準備好沒有啊?每個人上台都得發言的。”
胡楊準備個屁的演講稿,他人都不想去,被點了名實在沒辦法,硬著頭皮上場也就算了,還要指望他花時間寫競選的演講稿,那可真是門都沒有。
胡二姐剛好回來吃晚飯,聞聲立刻好奇:“你們要選什麼呀?”
寶珍二哥言簡意賅地說了個大概。
胡二姐立刻得意洋洋:“看來我家小弟要當公社乾部了。”
說著她還故意瞥了眼餘秋。神氣什麼呀?不就是個赤腳醫生嘛。聽說主席老人家都發過話了,餘秋這輩子都隻是個赤腳大夫,不要有其他想頭。
胡二姐興衝衝地催促胡楊:“你趕緊準備競選稿。哪裡能不當呢?你要是當上公社主任,爸媽肯定會高興的,以你為豪。”
為了打動這個弟弟,她還悠悠地歎了口氣:“我跟大哥是沒什麼出息的,我們家三個孩子好歹還出了一個你。你好好準備,我晚上也過去給你鼓勁。”
“你過去乾什麼呀?”餘秋冷下臉,“你不上課不上工嗎?還是你打算明天吃返銷糧。”
胡二姐氣得夠嗆:“我請假不行嗎?我有事,這是很重要的事。”
餘秋不為所動:“我沒發現這件事情跟你有任何關係。又不是你去競選,你請假有什麼意義?難不成你還想去當拉拉隊?搞搞清楚是什麼情況。這才正經做了幾天事呀,又想偷懶了?”
胡二姐氣得伸手指餘秋,向眾人告狀:“你們看她,她就是故意針對我。”
沒想到餘秋一點兒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居然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沒錯,其他人都自覺的很,我不盯著你還能盯著誰?畢竟你現在掙的工分都不夠養活你自己。”
胡楊也在邊上發話:“好了,我都說我不想競選什麼主任。二姐,你好好做你的事情去,無論學習還是工作,都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田雨被餘秋踩了一腳,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張羅著:“好了,先吃飯吧。天冷,要趁熱吃。”
飯菜上桌,除了白菜粉絲湯、蒸鹹魚、紅燒蘿卜之外,胡奶奶還煎了一碟子荷包蛋,實實在在的,一隻雞蛋就是一塊。
餘秋冷眼旁觀,瞧見胡二姐筷子下意識地伸向煎雞蛋之後又縮回頭,老大不情願地夾了一筷子紅燒蘿卜,開始扒飯吃;她滿意地在心中點點頭,不錯,總算有點兒意識了。這碗裡頭裝的5個煎雞蛋,是她特彆叮囑胡奶奶的,就是沒胡二姐的份。
既不養雞生蛋,也不能拿工分抵換的人,憑什麼要吃人家的雞蛋?等到她眼中有活,知道要自己想辦法奮鬥的時候,再說吃雞蛋的事情吧。
現在天天大米白麵供著,菜蔬裡頭又都有油水,隔三差五還有魚吃,少不了她的營養。
餘秋踢了踢田雨的腳,一個勁兒地使眼色,動作快點兒啊,姑娘。姐姐這麼唱念做打俱全的容易嗎?
小田老師隻得硬著頭皮,分了半個煎雞蛋到胡二姐碗裡頭:“先吃吧,算我借給你的。等到年底你有工分了再還我。”
胡二姐都顧不上是賒欠的本質了,隻感動的眼睛發紅。比起小田老師,自己的弟弟果然是被狐狸精迷了眼睛的家夥,居然看都不看自己這個姐姐一眼。
吃過飯,胡二姐放下筷子就走人。下巴昂得高高的,姿態高的不得了。
餘秋一邊幫忙收拾碗筷,一邊叮囑胡奶奶:“等著什麼時候她知道要伸手乾活,什麼時候才有她的蛋吃。”
真當是下飯館呢,活像人家應該伺候她。
餘秋搖搖頭,拎起自己的包就跟胡楊、田雨一趟船,往紅星公社去。
小胡會計本來就緊張,一看餘秋跟著,頓時垮下臉來:“你去乾什麼呀?你不是忙得很嗎?”
餘秋嫌棄地白了他一眼:“你彆自作多情。我過去接周醫生他們。”
周大夫等人昨天跟著省工人醫院神經科的醫生去青崖子精神病院,觀看他們如何篩選疑似器質性病變造成精神狀態異常的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