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婆子驚訝道:“一年就兩個大忙,麥收秋收,這是賺工分的大好時間。正經喘氣兒的,男人一天至少十三個,女人一天至少八個九個,怎麼的她這才六個?”
說是六七個,那個七就很虛。
她不耐煩道:“這麼一看,宋愛花也沒多稀罕你啊,當年為了能和你結婚,拉你鑽草垛和小樹林,怎麼這會兒就不能為了回來多乾點活兒多賺倆工分?我瞅著她是有二心,想和你分了吧?你個傻子也留點心眼兒,彆給老薛家丟人!”
小嶺蹭得就豎起耳朵,鑽草垛!我就說鑽草垛是搞對象!
薛老三也心虛得很,他每次去看宋愛花,都鼓勵她多乾點活兒,這樣就能回來。
可宋愛花卻總是喊累,抱怨日頭曬,腰疼胳膊疼,又羨慕嫉妒二嫂不用乾活兒,還想讓他幫忙在宋家莊乾活兒。
她要是不乾活兒,娘家根本不給她吃飯。
她哭著說老宋頭的意思她要是實在做不到八個工分,要麼就讓薛老三多乾點,給她接回去,要麼就另外找個不嫌棄她的男人,頂多男人醜點、老點,或者二婚頭。
她哭得薛老三腸子都要斷了,答應回來跟娘和嫂子求求情。
答應得好,在娘和嫂子回來之前也想得很好,自己先做小伏低賠笑臉,多哄哄她們,再讓她們看到自己能乾,那不就行了麼。
可真當著娘和嫂子的麵兒,薛老三發現很難開口,尤其妹子還在一邊用涼颼颼的眼神瞅他,那架勢就跟屠戶打量養肥的豬一樣。
他到底沒敢張嘴,尋思得空再去使勁勸勸她。
第二天薛老婆子去場院裡和老妯娌們剝玉米,那可敞開了吹。
當然不是炫耀的吹,而是帶著一點貶低外麵抬高薛家屯,同時又處處透著凡爾賽地吹。
總之滿足了老婆子們好奇心的同時,還讓她們提升了幸福感,覺得自己在薛家屯過得也不錯,而最重要的是薛老婆子也獲得了爽感。
大家嘴上說什麼的都有,可眼神裡的羨慕嫉妒,那是擋不住的。
薛老婆子就倍兒爽,覺得出去一趟兒很值當,同時也覺得還是得回來。
不回來她那些好事兒跟誰顯擺去?
中午要散夥的時候大奶奶就拿了十幾個梨子出來,彆人一人一個,剩下的都給薛老婆子,說是彆人送的讓她回家吃。
這自然是楊支書送的。
他想通過大奶奶給薛老婆子送梨,大奶奶卻很委婉地告訴他人家薛老婆子不想找老伴兒,讓他把鴨梨拿回去。
送梨、鴨梨,虧你想得出呢。
平時鄉裡鄉親其實送啥都沒關係,可你是想求親的,這就得講究了。
如果關係確定,那你送啥都沒關係,送梨爽口也是為了對象好,可現在不是還沒近到不講究的程度呢。
楊支書覺得有道理,就把梨子給大奶奶讓她們分著吃掉,又拜托大奶奶再跟薛老婆子好好說說。
大奶奶卻不想提,直接就說薛老婆子沒那個意思,讓楊支書彆忙活。
楊支書卻覺得八成是怕孩子們反對。
接下來這陣子小姑繼續帶著薛老三秋收,秋收是一個長長的過程,可以持續三個月,不像麥收那麼急。
薛老婆子領著莎莎去和老婆子們一起剝玉米,小哥倆跟著顧知青秋收或者去學校跟著趙秀芬,都能賺工分。
林蘇葉在家幫婆婆做做飯,還要學識字,也抽空去地裡場裡瞅瞅。
現在她速寫越來越熟練,拿著筆唰唰畫下來,回來慢慢琢磨上色。
等畫完再送給大隊或者公社,之前公社乾部還想要一幅她的畫。
她畫畫純粹是愛好,並沒有想過什麼藝術價值或者畫家身份,她就是喜歡畫。
她就仿佛一個記錄者,把自己感興趣的人和事兒搬到畫紙上去。
感情充沛的時候想畫下來,心情平和的時候也想畫下來,就把自己的生活環境,一草一木,一人一牛,把那種煙火氣息給畫下來。
這麼忙了幾天,轉眼中秋節。
中秋節是大節日,哪怕秋收忙也要過。
十四那天大隊做主讓各生產隊按照戶數多少殺兩三頭豬,社員們用工分買豬肉。
豬肉有限當然不能隨便買,有工分也不行。
村裡最壯的那一批勞力,他們乾活多,是生產隊的主力,自然要有一些優待。每人一斤的量,讓他們挑部位,最好的就是肥肉、豬板油、豬五花這些,但是也不能隻要這些,要搭配其他的肉。
剩下的再分給其他人,軍人家屬可以多分半斤。
各家用工分買,不舍的買可以棄權,再分給其他人。
就這樣,一家也買不了多少肉,多的能有兩斤半到三斤,少的頂多半斤拉倒。
往年懶漢可能分不到一兩,今年他們被小姑打著上工,鍛煉出來,秋收也出了力,所以總也能分半斤。
小姑是第一個先挑的,她按照林蘇葉的要求想要一斤五花肉,到時候用鹽搓搓掛起來晾乾就是鹹肉,可以吃很久,按照戶數平均分的就拿回家包餃子吃。
殺豬雖然嚇人,對孩子們來說卻也是熱鬨,小嶺拉著大軍擠過去,絕不能錯過一個熱鬨。
小嶺看小姑在挑肉就大喊:“小姑,我奶說要板油,熬豬油炒菜包包子都香。”
大軍:“娘說要五花兒。”
生產隊請來的屠戶看著凶,脾氣卻不錯,笑嗬嗬的,“到底要哪裡?”
孫家寶感慨道:“看人家,能乾就是不一樣,還能挑要哪裡,擱我這兒,剩下啥要啥吧。”
就有人笑話他,“那也是你老婆能乾,指望著你?豬毛兒也吃不上。”
孫家寶:“那是我的本事,你嫉妒去吧。有本事你也找個能乾的婆娘啊?”
吃軟飯咋了?婆娘願意給吃,你們眼饞去吧。
林蘇葉不喜歡看血呼啦的,所以村裡殺豬大家都去看熱鬨,她就沒去。
她在家給小哥倆改棉襖呢,就聽見外人有人叫門。
她出來看看,薛老婆估計領著莎莎去剝玉米了不在家,她去應門,發現是楊老支書。
她驚訝道:“楊支書,你有事兒嗎?”
楊支書手裡拎著兩斤肉,笑得很是和藹,“明翊媳婦兒,你娘不在家?”
林蘇葉眨眨眼,我娘?她道:“帶著孫女去剝玉米呢。你進來略坐坐,我去叫她。”
讓老支書自己去場裡找,怕是有點奇怪。
她看老支書拎著豬肉過來,尋思可能是找薛老婆子幫忙的。
這時候小姑和小哥倆一起拎著肉出來,看到楊支書都招呼一聲。
林蘇葉讓小嶺去喊奶奶回來,又招呼老支書進來坐。
小姑拎著一條肉,大軍也拎了兩條小一些的,除了肉還有一根肋骨。他們把肉都交給林蘇葉,小姑還要去地裡掰玉米,等吃晚飯再回來。
林蘇葉:“明春早點回來啊,咱們晚上吃餃子。”
她拿了瓜子給老支書,讓他喝水磕會兒瓜子。
過了一會兒,薛老婆子沒回來,小嶺自己跑回來,他一臉納悶的樣子。
林蘇葉:“奶奶呢?”
小嶺撓撓頭,“我奶說讓支書爺爺回去,沒門兒。”
林蘇葉也納悶,“什麼門兒?”
她和婆婆整天在一起,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秘密。
她一臉歉意,“支書,你和我們奶奶說過什麼事兒?”
楊支書聽小嶺說沒門兒就知道怎麼回事,他很是失望,沒想到一腔熱情竟然被潑了冷水。
他壓根兒就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
他覺得自己在這四外村算是老太太黃昏戀的最好對象了吧?
還沒退休,有工資,有勞保,身體好,家裡孩子都能乾。
結婚以後倆人做伴兒多好啊。
她居然不同意。
是害羞?還是兒子不同意?還是兒媳婦不同意?還是怕人家笑話?
他心思百轉,笑著問林蘇葉,“明翊媳婦兒,你們這一趟去部隊,都還順利哈。”
林蘇葉不知道他意思,就陪著閒聊幾句。
楊支書熱了熱場子,就開始說正題,“明翊是軍官,思想要開放很多,不會反對吧?”
林蘇葉:“反對什麼?”
楊支書:“老人家一個人也寂寞,要是有個伴兒,就好很多,對吧?”
林蘇葉這才轉過彎來,楊支書這是想給婆婆提親?不會是給他自己吧?
不是,我公公去年沒的,你今年就來提親?
你是不知道我婆婆和公公感情多好吧?
楊支書看林蘇葉臉色不大好,就知道原來是兒媳婦不樂意,以前覺得林蘇葉溫和柔弱,應該不會乾涉婆婆這種事兒呢。他語重心長道:“明翊媳婦兒,你放心,大妹子去了人家家裡,生活一切由對方負責,百年後……”
這種事兒應該托媒人來說,自己給自己說總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怕彆人說不清楚或者林蘇葉拒絕媒人不會說和,就想自己上陣。
表麵說人家,其實就是說自己,這樣說是為了哪怕被拒絕也不會太尷尬。
林蘇葉打斷他,“支書,我娘沒同意吧。”
小嶺剛才說沒門兒,應該就是拒絕。
這楊支書還在這裡說,就有點不好意思。
楊支書笑了笑,“她害羞嘛。”
他之前托大奶奶試探一下薛老婆子,結果後來他們一家去部隊探親,他也沒來得及單獨和她聊。
這陣子他們回來,他又想找時間接近她,結果她卻總躲著他。
大奶奶的意思她不想找老伴兒,他卻覺得應該是害羞,怕兒子媳婦不同意,所以要上門試探一下林蘇葉的意思。
林蘇葉:“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娘沒那個意思,她離不開倆孫子的。不過,我倒是知道孫家寶他娘和後頭二奶奶都有那個意思的,你可以去問問。”
楊支書看林蘇葉拒絕得果斷乾脆,心裡挺難過,什麼孫老婆子二奶奶的,他又不是得個老婆子就稀罕的!
他問道:“明翊媳婦,是你不同意還是大妹子……”
林蘇葉:“隻要我娘樂意,我沒有不同意的,是她自己不樂意。”
言下之意,你要想夕陽紅,還是先去追老太太。
老太太同意,你們就黃昏戀,老太太不同意,你就另尋他路。
畢竟黃昏戀可沒有兒女包辦的呢。
楊支書非常遺憾,坐了坐,也不知道怎麼破局,就站起來,把肉放下,“給大妹子和孩子包餃子吃。”
林蘇葉笑道:“我們也兌了,支書你拿回去吧。”
她送楊支書出去。
楊支書到底是不甘心,就拎著肉又往薛家屯後麵剝玉米的場裡去,想去找薛老婆子單獨聊聊。
他到了場院那裡,就見薛老婆子和幾個老婆子在那裡剝玉米,她們有說有笑的,特彆熱鬨。
他就覺得奇怪,也不見她穿得比彆人格外好,就是普通的大襟褂子,挽著纂,頂多戴了個黑色的發箍把頭發籠著整齊很多,露出光光的額頭,可怎麼瞧著就比彆的老婆子打眼,格外好看些?
彆的老婆子臉上老人斑很明顯,五十像六十,她反而像四十出頭,格外顯年輕。
他越看越心動,覺得應該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薛老婆子:儘管我去部隊喂豬了,卻也不耽誤我回老家吹牛皮。
【哪怕在外吃糠咽菜,回家也得吹自己發了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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