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下舒坦了。
打一巴掌又給個苦棗,“彆咧咧了,我還沒死呢。”
薛老三抹抹眼淚,“娘,你像小時候那樣再給我講個傻姑爺的故事吧。”
男人不管多大年紀,遇到糟心事兒就想跟娘撒嬌。
薛老婆子冷笑,起身把林蘇葉的大字典拿過來拍在他跟前,“沒有媳婦兒晚上閒得慌是吧?給我學,往死裡學!”
她看薛老三苦著臉,拍了他一巴掌,“學好文化,保不齊找個女乾部呢!”
薛老三:“哇——”
哭得更大聲了,他不要學習啊!
林家屯。
林蘇葉叫林成才一起出去散步。
林成才裹著棉襖,哆嗦了一下,“姐,白天還行,這晚上多冷啊,散步?你可真時髦。”
小姑就看了他一眼。
林成才立刻笑道:“去去去,我拿手電筒。”他還問小姑,“明春,你去不?”
小姑就跟上。
林蘇葉:“明春你和莎莎玩兒,我和他小舅說點事兒。”
林成才:“對,你放心吧,我們村沒有流氓!”
周金鎖罵道:“流氓都被你醜跑了,哪裡有流氓?”
林成才趕緊拉著林蘇葉出去,他娘隻要開了頭,不罵夠五句不待閉嘴的。
林蘇葉對他道:“你看見了吧,隻要你不順著咱娘,她就一直看你不順眼,一直罵你。”
林成才苦著臉,“姐,那你說我怎麼辦?我真的不喜歡張黑妮兒,她小時候就打我,我多膈應她呢,不可能娶她的。”
林蘇葉想想怎麼和他說。
她回顧一下自己的小本本,那上麵有薛明翊教的東西,也有她自己總結的。
她覺得弟弟和林婉晴這些人不一樣。
林婉晴是敵我矛盾,不但要解決問題,還得打壓對方,解決對方。
弟弟是人民內部矛盾,就以解決問題為主,不以打壓對方為主,甚至還得安慰對方,就跟馮政委、高主任他們做戰士的思想工作一樣。
去部隊探親,她可沒白去,學到不少東西呢,還看過一個乾部如何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小冊子,學到幾個方法。
要解決問題。
走了幾步,她心裡有數,決定一一排除。
她問:“小弟,你是不是有相好的?”
林成才忙搖頭:“沒有沒有。”
林蘇葉:“有喜歡的人?”
林成才撓撓頭,“也還不算喜歡,就是覺得挺好。”
他說的女知青叫姚桂珍,白淨漂亮,有文化,笑容甜美,和女同誌、乾部說話的時候溫柔和氣,就是對他們這些男社員挺冷淡的,反正見過幾次她都沒正眼瞧過他。
她是很多男人的夢中情人。
當然他就是瞧著好,沒追求呢,畢竟也有自知之明,自己配不上人家。
那也不耽誤他拿這個標準來堵他娘的嘴啊。
林蘇葉聽他語氣,“你自己覺得希望不大,人家肯定不會喜歡你,你指定得另外找對象唄?”
林成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林蘇葉:“既然需要另外找,那張黑妮兒為什麼不能試試?你拒絕這個親事,是單純反對娘的安排呢,還是真的討厭張黑妮兒?”
林成才覺得自己真的很不喜歡周金鎖那麼霸道,在家裡說一不二就算了,連三個兒子的親事也得她說了算。那媳婦兒是給她找的,還是給兒子找的?他偏不像大哥二哥那麼聽她的話。
林蘇葉看他梗了梗脖子,笑道:“彆勁兒勁兒的了,你耍犟這點和咱娘一模一樣。”
不過那慫慫的樣子和爹也一脈相承。
林成才還不服氣呢,“我可沒咱娘那麼暴脾氣,更不像咱爹那麼膽小兒,咱爹可從來不敢反對娘。”
林蘇葉以前也不懂,現在自己結婚有孩子和公婆妯娌處過,就明白爹未必是怕娘那是愛。薛明翊也從來不對她大聲,更不會直接否定反對她,是怕他?當然不是。想到這裡,她心裡就甜滋滋的。
她的聲音也越發柔和,“咱娘也不是不講道理,她說不逼你,你還有什麼好反抗的?”
想靠著反抗爹娘顯擺你的反抗精神?沒門兒的。
林成才一愣,“咱娘,真不逼我?她有那麼好說話?”
他才不信!
林蘇葉:“我作證,你有什麼不信?”
林成才:“咱娘就是偏心你。”
林蘇葉:“現在說你呢,你要歪話題說這個嗎?那一晚上能說成千上萬的話題。”
思想政治工作一個很大的要領就是忌諱岔開話題。
林成才瞅瞅林蘇葉,雖然外麵黑乎乎的看不清五官,可他怎麼覺得姐姐和以前不一樣了呢,去趟部隊回來就成長了呀,有女乾部派頭。
他點點頭,“我信。”
林蘇葉:“你討厭張黑妮兒嗎?”
林成才下意識就想說討厭,我討厭死她了,可真正要說的時候就把討厭兩個字截住了,悶聲道:“她又黑又醜,那麼凶,還總愛打人。”
林蘇葉:“你最近幾年沒正麵和她說過話,沒仔細瞧過人家吧?”
林成才承認。
林蘇葉:“人家現在不黑,長得也挺俊,以後不許說人家黑、醜,比你好看多了。”
要不好看,娘能看上麼,瞧她找的大嫂二嫂,那模樣先過得去。
黑醜問題解決了,就解決林成才說打架的事兒。
林蘇葉:“你不喜歡張黑妮兒,是不是因為小時候打架,你記仇?那次張黑妮兒拿鉛筆紮你,我咋記得是你罵人家黑蛋兒?”
林成才矢口否認:“不是我,一開始是他們罵,我可沒罵,結果她上課趴那裡哭,我還安慰她來著,她不但不感激,還罵我醜。”
林蘇葉:“那指定是有誤會,她從來沒覺得你醜,她和咱娘說你長得挺俊,挺稀罕你的,要不能同意咱娘結親嗎?”
什麼?!!!
簡直跟憑空在腳跟砸個大炸雷。
張黑妮兒說他好看?
他才不信!
當年她罵他什麼來著?
說他醜,大鼻子那麼高,臉蛋子那麼長,一滴眼淚按半年地淌,下巴那麼尖,纏上繩就能當鑽,嘴巴看著不大,笑起來裂到耳根後。
他來氣就罵她黑蛋兒!
她就罵他醜八怪!
他拽她辮子,她就拿鉛筆紮他。
自從,相看兩厭。
她喜歡他?
拉倒吧!
她喜歡他,他還不喜歡她呢!
黑蛋兒!
娶回家,白天是個媳婦兒,晚上就沒媳婦兒,不點燈都找不到人兒!等於娶了半個媳婦兒!
嗬嗬。
休想!
林蘇葉:“就算小時候打過架,也許有誤會,也許是有偏見,那人是成長的,現在誰還和小時候一般見識?”
林成才撓撓頭,也對。
林蘇葉:“你先找人家把小時候的事兒說開,是誤會就解釋,有不對就道歉,她不對你就直說讓她道歉。彆老大個人總為小時候點事兒疙瘩著,丟不丟人呢。一點都不大氣。”
林成才聽見說去找張黑妮兒,立刻臉色一變,連連搖頭,“不去不去,我早就不計較了,我真的沒記仇。”
林蘇葉逼問他,“不計較不記仇,為什麼不敢當麵把事兒說開?”
林成才被逼無奈,“我……我、我怕她。”
說出來好受多了,他怕張黑妮兒!他怕厲害的、凶的、打人的女人!
他有陰影,他嚇死了!
林蘇葉狐疑地看著他,“你怕她?就紮一下怕成這樣?你倆是不是還有彆的事兒?”
林成才腦袋搖成撥浪鼓,“沒。”
林蘇葉:“不用我喊我們明春吧。”
林成才抱著腦袋就蹲下來,“啊啊啊——我最怕咱娘、張黑妮兒、薛明春!”
林蘇葉:“????”
娘和張黑妮兒好說,跟我們明春什麼關係?我們小姑又沒打過你。
林成才抱著腦袋,悶聲悶氣地道:“咱娘,你理解吧?她從小打我多狠啊,我都逃到樹上去了,她給我拖下來打得更狠。嗚嗚……我多可憐呢。張黑妮兒,她和比咱娘還凶。”
一二年級他對張黑妮兒的印象就是黑,他和男孩子玩兒,她和女孩子玩兒,兩人交集並不多。
三年級換位置,他倆一起。
小時候他發育晚,個子矮,總是和女生一桌的。
班裡很多同學都笑話她黑,給她起外號黑蛋兒、黑煤塊兒,他一直為她說話來著。
結果有一次她和同學吵架趴桌子上哭,他瞧著不對勁兒就安慰她。
哪裡知道她凶巴巴地讓他滾開,還說他和他們一樣不是好人。
他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就來氣,也說她一句黑蛋兒,聽不懂人話。
然後她就炸了,給他那一通罵,從每一個部位說他醜,就差連頭發絲都拉出來溜溜。
自此他就和她決裂,劃三八線,再也不和她說話。
後來老師就給他倆換了位置,相安無事。
有一天,他聽一個女同學說是幾個男同學跟張黑妮兒造謠,說他背後說她壞話,罵她黑蛋兒,她很傷心才和他吵架的。
他尋思這是誤會,自己得大度點,就想跟她道個歉,和解。
為了不讓彆的同學看見笑話,他想等放學時候跟她說。
他在校門口等她,誰知道卻看到她拿著拍磚追打一個男同學,最後硬生生把那個男同學的腦袋給打破了!!!
她一邊拍一邊罵:“你嘴還賤不賤了?我黑礙著你什麼事兒了?吃你飯了?燒你家煤了?讓你總欺負我,看你還敢欺負我!”
把那個男同學打得嗷嗷哭。
林成才當時瞧著,嚇得兩腿發抖,再也不敢和張黑妮兒說話了,誤會就誤會吧,也沒什麼。
好幾次張黑妮兒想靠近他,他都感覺她想打他?他嚇得轉身就跑,回家還做噩夢張黑妮兒拿搬磚拍他腦袋,拍一下問一句,嚇得他都睡不著。
就這一次也罷了,後來大家都不讀書,小孩子也要割草、去地裡乾活兒賺工分,他看到好幾次她打人。
有一次她用一把帶刺的荊條,愣是把一個男人抽得血淋淋的,嚇得林成才連張黑妮兒身邊五米的範圍都不敢去!
後來他過了十四歲,個子一下子竄高很多,膽子也隨之大起來,就不怕張黑妮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怕女人的毛病痊愈的時候,他又被薛明春給嚇住!
那年他十五歲,姐姐剛和姐夫結婚四個月,爹娘不放心姐姐就讓他去薛家屯看看。
那是他第一次見薛明春,當時就一個感覺——周金鎖是母老虎,張黑妮兒是母夜叉,薛明春是大魔王!
作者有話要說:林·思想工作者·蘇葉:給娘和弟弟做思想工作還是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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