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要祭祖、掃墓,二十七這天薛明翊就帶著一家回薛家屯過年。
顧爸顧媽忙了一冬天的工作，得了幾天年假，不想自己在家裡張羅,就攛掇兒子跟著去薛家屯過年。
對其他人來說,過年要在自己家祭祖守歲,不能去彆人家，顧爸顧媽卻不管。下放那十來年,不是什麼都不講究？那這會兒瞎講究什麼？
讓明春跟著回薛家屯,他們一家三口在省城大眼瞪小眼？
那多可憐啊！
所以他們就和薛老婆子商量,薛老婆子當然樂意呀，本來逢年過節他們也要顧孟昭來家裡的。
有他們來一起過年,家裡更熱鬨。
薛老婆子倍揚眉吐氣，不是因為兒子當了參謀長，而是閨女和顧孟昭結婚了。
以前總有人嚼舌頭說她閨女明春傻、男人婆，嫁不出去,現在怎麼樣？
不但嫁出去了，而且嫁得合心合意呢。
知道顧家平反的人是真的眼紅,顧孟昭在大楊灣這麼多年，他們咋就沒搭上關係呢？
也不是不想把閨女嫁給他，關鍵是顧孟昭他不要呀。
可花點糧食給孩子請老師誰不會啊，他們怎麼就沒請呢？
要是當初他們請了，這會兒顧家就來自己家過年,大包小包就是送到自家來了呀。
有那腦子抽筋兒的少不得要借著串門的機會,在顧爸顧媽跟前說兩句，羨慕明春好福氣,找了顧孟昭這麼好的女婿。
顧媽不樂意了，打量我聽不出來呢,你話裡話外怎麼還點乎我兒媳婦有點傻呢？你才傻，你們全家都是大傻子！
“明春可是我們孟昭好不容易求來的媳婦兒，又高又俊工作好，上哪裡找這樣好的媳婦兒？你們家沒有吧？”
沒有吧，沒有就彆嗶嗶。
原本薛老婆子聽人家那麼陰陽怪氣，她就不爽，想懟回去，可大過年的又不能吵嘴，少不得有點憋氣。
現在被顧媽這麼一誇一問，就比她自己懟回去可爽得多。
這個年過得又喜慶又舒坦，薛老婆子感覺人生無憾了。
轉眼農曆三月初，周六，林蘇葉他們搬家。
上個月初各大學紛紛開學，顧孟昭也去學校報到，一開學各種事情多，他暫時搬回家裡去住。
小姑年初挺忙，有時候睡單位值班宿舍，有時候去顧家，時間寬裕就回家。她被選拔進了特警支隊，雖然射擊成績有點拖後腿，但是其他成績優秀給她加分不少，算是高分選拔進入的。
小姑進了特警支隊以後，工作關係直接從縣公安局跨過市公安局轉到省公安廳，算是少有的大跨步，讓她那些同事都羨慕得不行。
因為她現在是省公安廳的公安人員，福利待遇也大幅提升，工資漲到78塊，能分到兩間房子。
大院兒這邊乾部調動，空出兩套獨門獨院的房子，分薛明翊一套。
新屋正房四間，帶著兩間廂房，另外還有獨立廁所和柴房，院子也是又大又寬敞，不但比之前的那三間大很多，就比他們鄉下的院子也大。
按照薛明翊的級彆分不到這麼多房間，因為小姑升級所以能多分兩間。
薛老婆子和林蘇葉非常滿意，很快就規劃好房間的用途。
林蘇葉和薛明翊還住東間主臥，明間依然北邊廚房外麵當飯廳，西間薛老婆子帶著莎莎睡，西梢間給大軍小嶺。
明春和顧孟昭住兩間廂房。
今兒搬家，他倆晚上回來吃飯。
這一次搬家很簡單，這邊房子先收拾好，郭澄招呼食堂六七個人小武小趙又招呼後勤幾個人，一口氣就給搬過去。
他們都有經驗，什麼東西從哪裡搬過來就還放在什麼地方，一點都不待亂的。
晌飯後薛老婆子把屋子裡裡外外都瞅遍了，西南角廁所那裡也有個隔間，裡麵可以生爐子洗澡，東南角那裡是柴房，主要是放煤球、煤塊的。
唯一的不好就是她的雞窩沒了，少不得讓人給把原來的雞窩拆回來，再讓小武和小趙在這裡柴房旁邊重新壘起來。
正壘雞窩呢，隔壁葛正雄兒媳婦陶紅櫻匆匆趕回來，站在薛家柵欄外麵擰著眉毛問道：“我說大娘，你這個乾嘛呢？”
薛老婆子笑道：“壘個雞窩，這不是春天了嘛，抓幾隻雞崽養著下蛋。”
陶紅櫻十分不滿，耐著性子道：“大娘，食堂裡有煮雞蛋炒雞蛋，副食品店的生雞蛋也不缺，你這是何必呢？”
真是鄉下老婆子招人討厭，你在這裡壘雞窩，兩家也沒有牆壁就是柵欄，到時候這雞臭味不傳到我家來？
薛老婆子不知道她的心思，“自己養的格外好吃，比外麵買的總是便宜些。”
鄉下人的樸素心思，那就是自己養的實惠，不用花錢買，花錢的就貴。
雖然去年調整了工資，可這物價也嗖嗖漲啊。
為什麼漲工資？不就是因為物價漲得太快太多，不得不漲工資麼？
可工資漲得勁頭它沒有物價快啊。
前兩年在鄉下雞蛋四分一個，現在鄉下都要5分一個，城裡副食品店也得6分一個，黑市上那得一毛一個。
這物價漲得薛老婆子心慌慌，覺得必須得有點應對措施，養雞就是一個好辦法。
陶紅櫻心裡更是瞧不上，你兒子是參謀長，那麼多工資，你用得著這麼寒酸？連個雞蛋都嫌貴？
她笑道：“大娘，你養雞要廢糧食，買糧食不是更不劃算？”
薛老婆子得意道：“那不會，我倆兒子還在鄉下呢，到時候讓他們給我送那些不能吃的糙糧，正好喂雞。再說了……”她指了指寬敞的院子，“這麼大的院子，種上菜生了蟲，那不是正好喂雞？”陶紅櫻：“！！！”
你個糟老婆子恁壞，還故意讓它生蟲，我咋攤上你這麼個鄰居？
她嘴角抽抽，“大娘，你栽點花草，又好看又體麵，多襯薛參的身份啊。”
薛老婆子擺擺手，“有啥襯不襯的？他是鄉下泥地裡爬出來的，就當參謀長他也是農民的孩子，要什麼身份？”
薛明翊的體麵，有他那個漂亮媳婦兒就襯得了，還用她這個老娘襯什麼？
她就養雞！誰也彆攔著她！我都沒養豬，你叫喚個啥？
搬來這裡以後沒多少事兒，她都覺得自己快沒價值了。
陶紅櫻氣得夠嗆，卻也不好跟薛老婆子翻臉。
誰曾想薛明翊一家能搬到她家隔壁來呢？
她丈夫工作也忙不常回家，這會兒葛正雄也在辦公室。
陶紅櫻咋想都不舒服，她不喜歡家裡亂糟糟的，所以她家院子隻有一架葡萄，另外有一些月季、百日紅等花草，其他地方都鋪了石頭乾乾淨淨的。
以前隔壁是副師長家，兩口子都忙，子女們也都各自成家分配工作不在這邊，所以那院子裡就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現在薛家一來，居然要蓋雞窩！
這麼不上檔次的東西怎麼能出現在首長的院子裡？
你特娘的以後要是住小樓，是不是也去養雞？
她就給葛正雄打電話，說一下薛明翊他們家搬過來了。
葛正雄早就知道薛明翊要分新房子的事兒，也知道會分到自家這邊來，他還挺高興的。接到陶紅櫻的電話，他笑道：“這麼快呀，一上午就搬好了？我原本還想下班回家幫他們搬家呢。”
陶紅櫻：“爸，你不知道，他家老太太在和咱們家相連的地方蓋雞窩，說要養上十幾隻母雞下蛋。這以後整天咯咯的不說，那雞糞不得滿天飛？臭也臭死了呢。”
葛正雄笑哈哈道：“不會的，咱們也是鄉下上來的，有啥沒見過？養雞不比養豬，沒那麼臭的。”
陶紅櫻見他不管，就道：“爸，那以後你在院子裡納涼喝茶，可得就著雞糞味兒了。”
葛正雄：“……”
薛老婆子也知道陶紅櫻不高興，因為走的時候都掛臉了。
薛老婆子不管她，養自己的雞，讓彆人生氣去吧。
小武小趙現在也算老兵了，給薛老婆子蓋完雞窩就去新部門報到，以後不負責勤務這塊。
薛老婆子怪舍不得他倆的，見他倆不肯留下吃晚飯，就一個勁地給他倆塞好吃的，“以後有啥事跟大娘說啊。”
倆人給她敬個禮，笑道：“大娘，祝您健康長壽，那我們走啦。”
等他倆一走，薛老婆子就開始張羅晚飯。
因為是同一個單位換房子，而且他們在這裡也住熟不算新人，就不需要暖房請客。
主要得顧忌薛明翊的身份，不能總張羅請客，自家人熱鬨高興一下就好。
鍋裡燉了肉骨頭，這會兒差不多好了，再把臘肉片、豆腐、千張之類的丟進去煮，然後加菜，出來就是一個大鍋子，省事得很。
灶間房梁上掛了一排臘肉，這是薛老婆子的底氣。
今年薛家屯、大楊灣送了他們好些肉，林蘇葉付錢一部分，他們硬塞一部分。
這麼多肉吃不完，就都做成鹹肉、臘肉熏肉，薛老婆子全給掛在房梁上，瞅著自己也像從前的地主老財一樣富足，就有一種不為人道的快樂。
孩子們放學早，大軍和莎莎先回來，小嶺和藍海軍又去廚房幫忙，順便練他們的小刀。
大軍給薛老婆子幫忙。
莎莎則背上一些糖噔噔跑去接林蘇葉下班。
如今圖書館在林蘇葉等人的裝點下煥然一新，貼著林蘇葉剪的紅窗花，掛著她繪製的圖書館宣傳畫，還有張潔和蔡秀芳等人做的手工拉花。
年底他們圖書館還被評為了先進單位呢，獎狀就貼在工作台的牆上，林蘇葉的名字也在上麵。
不過林蘇葉要把圖書館的工作辭掉了。
再過些天夜校初中班就結業，她拿到結業證以後就有同等初中學曆。
現在已經78年，社會開啟了全新篇章，以後就是知識的時代。
哪怕做個體戶，也得有文化才行。
她不能落伍，她還想進修高中課程或者去美院進修。
之前她想進圖書館，是因為這裡方便她學習。如今圖書館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普通工作加借書看書的地方，這份工作對她已經沒有額外加成和吸引力，她想辭掉讓給更需要的人。
張潔和蔡秀芳還舍不得她呢，“蘇葉，你還沒安排新工作，這會兒辭掉多可惜呀。”
林蘇葉笑了笑，“我有彆的安排呢。”
她們覺得隻要有個工作能賺錢補貼家用就好，完全可以做一輩子，她卻想做自己更喜歡的事情。
她更喜歡畫畫、做衣服，學文化課就是基礎。
現在是三月初，上個月的工資已經拿到，這個月交接一下她就不來上班，以後隻來借書看書。
吳美娜有點舍不得林蘇葉心裡卻也酸溜溜的，這人呀，真是好命，長得漂亮，嫁個好男人，男人工資那麼高，她就什麼都不乾也能過得很好呀。
哪裡像自己這些人，要是不上班賺錢，男人的工資就養不活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