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焦躁不安的孫霏忽然走上前,一把抓住薛彥靖的手臂,楚楚可憐地哀求:“靖哥,小皓好歹是你兒子,又是在你手下做事才出了那些問題,你不能對他置之不理呀!若是連你都放棄他了,那小皓真的完了……”
薛彥靖猛地甩開孫霏的手,指著她怒道:“在我手下做事又怎麼樣?難道是我指使他去偷彆人錢的?”
孫霏被薛彥靖的大嗓門吼得一怔,被甩開的雙手僵硬在半空中,大顆大顆的淚水宛若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爭先恐後從她眼眶裡湧出。
“可、可是他的行為都是經過了你的同意,要不是你點頭,小皓也不會冒險……”
“你給我閉嘴!”火冒三丈的薛彥靖開始口不擇言,“誰讓那個兔崽子做了犯法的事?活該!彆說他現在要被抓起來,說不定以後還要被判上十幾二十年。”
聽到這番話,孫霏如同遭到雷擊似的,當場愣在原地,驚恐和絕望等情緒迅速蔓延到了她整張臉上。
孫霏呆呆望著薛彥靖,嘴巴無聲的張張合合,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遭的空氣驟然沉寂下來,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無形之中擠壓著薛彥靖的腦神經,讓他感到窒息。
看著麵前已然淚流滿麵的孫霏,以及她那日漸消瘦的身形,薛彥靖竟然想不起來以前她光鮮亮麗時的模樣。
忽然間,一股名為心疼的情感悄悄爬上薛彥靖的心頭。
但也僅僅隻是心疼而已,他麵色複雜地深深看了低聲啜泣的孫霏,猶豫半晌,反複幾次抬了又落的手還是沒有放到孫霏肩上。
趁著孫霏雙手捂著臉哭泣時,薛彥靖幾乎是落荒而逃。
***
餐廳裡。
傭人們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由於今天是元旦又是祖祺出院的日子,因此翁玉香特意叮囑過廚房將晚餐準備豐盛些,全是祖祺平時喜歡吃的菜式。
薛千萬在祖祺落座時就醒來了,小家夥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隨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扁起嘴巴就要哭。
“估計是餓了。”翁玉香說完,便讓小雅把早就溫好的奶瓶拿過來。
都說剛出生的小嬰兒嗜睡,可薛千萬醒著的時候格外多,每隔一個半小時就要喂奶,而且小家夥的胃口非常大,能夠一口氣喝完大半瓶奶。
翁玉香和小雅怕極了薛千萬餓時的哭嚎聲,時時刻刻都準備了新兌好的奶粉用熱水溫著,生怕薛千萬一個不高興用扯著嗓門大哭,簡直可以把屋頂震破。
聽到翁玉香的吩咐,小雅連忙應了聲,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把溫著的奶瓶拿來,在薛千萬準備哭嚎時,迅速把奶嘴塞進小家夥嘴巴裡。
薛千萬明顯怔了一下,然後半眯起眼睛,專心致誌的吸著奶嘴。
翁玉香坐在旁邊,滿臉慈祥地望著這個畫麵,當她注意到薛千萬喝奶時還下意識的握著祖祺的手指頭,不由得輕歎:“小時候就這麼黏著爸爸了,長大後肯定是個甩不掉的牛皮糖。”
祖祺被翁玉香無比羨慕的目光看得尷尬,他一隻手握著奶瓶子,一隻手把薛千萬往前推了推。
“你來抱吧。”祖祺說。
翁玉香趕忙擺手拒絕:“算了,你看千萬這麼乖巧,彆到時候被我一抱又哭了起來。”
言語中儘顯心酸。
祖祺極為同情地看著眼睛幾乎黏到薛千萬身上去的翁玉香,仿佛看到了不久前被薛千萬排斥的自己,說起來就是一把辛酸淚。
元旦的夜晚,到底和其他時候不同,祖祺難得在薛家吃了一頓其樂融融的晚餐。
當然,這個所謂的“其樂融融”裡麵包括了安靜如雞坐在最邊上的薛彥靖,他始終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鮮少出聲。
不過就算他說了話,也不一定會有人回應。
薛玨和翁玉香始終把薛彥靖當成透明人,連餘光都不曾分給他一點,祖祺眼觀鼻口關心,跟著視薛彥靖為無物。
直到吃完飯,翁玉香才把視線投向默不作聲的薛彥靖:“考慮好了嗎?”
過了好半天,薛彥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翁玉香在與他說話,愣了愣說:“考慮什麼?”
翁玉香說:“離婚的事。”
薛彥靖猛地怔住,仿佛聽到天大的玩笑似的,又好氣又好笑。
他目不轉睛地看了翁玉香好一會兒,確定翁玉香並不是在開玩笑或是說氣話後,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婚了?”薛彥靖氣得臉色鐵青,怒不可遏之下砰地一聲拍到桌麵上,“想離婚?沒門!”
結婚至今三十多年,翁玉香習慣了薛彥靖稍微遇到點事情就大發雷霆的性格,她穩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淡道:“你知道外麵那些人怎麼討論你的嗎?他們說你身為一個大公司的老總,連情人都保護不了,養在家裡被正房欺負,餓得麵黃肌瘦,說你沒那點本事就彆學人家養二房。”
薛彥靖向來是個要極了麵子的人,此時此刻聽到翁玉香麵帶嘲諷的說完這些話,頓時一張老臉羞成了猴子屁股。
“誰說的?誰他媽在我背後嚼舌根?看我不撕爛他們的嘴……”
“你不用在意是誰說的,你就說是不是這麼回事兒?”翁玉香平靜的打斷薛彥靖未說完的話。
薛彥靖喘著氣,惡狠狠地瞪向翁玉香,卻被堵得啞口無言。
翁玉香開口:“所以我們離婚吧,我成全你們一家三口,也祝你和孫霏還有你們的兒子今後幸福快樂。”
薛彥靖目眥儘裂,極儘艱難地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來:“我不同意離婚。”
“那就法院見吧。”薛玨雲淡風輕地說,“好像最近還挺流行起訴離婚,正好我們也趕上這趟潮流。”
“不孝子!”薛彥靖捂著胸口,氣得像是快要昏厥過去,他又是震怒又是震驚地瞪著薛玨,“我養你這麼大,就是讓你來攛掇我和你媽離婚的嗎?你還是不是我薛彥靖的兒子了!”
薛玨麵上沒什麼表情,他冷漠的抬起眼皮子,漆黑的雙眸淡淡瞥向火冒三丈的薛彥靖。
然而僅是這麼涼颼颼的一眼,竟讓薛彥靖憤怒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
薛彥靖一肚子咒罵的話全部卡在喉嚨裡,他的眼神中也不自覺染上了幾分懼意,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大兒子的一言一行都讓他感到恐懼,仿佛回到了兩個月前在公司裡被薛玨逼下台的那一天……
“我不是你的兒子。”薛玨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真正的兒子還蹲在派出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