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堯青這會兒正高興著, 全然沒有聽出來顧錦文話裡有一點不太舒心的意思, 也已經忘了身後還有個醫生。
他懷裡緊摟著女人，那力道微重，似乎想要將她鑲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已經太久沒有開心了以至於現在有些得意忘形。
顧錦文被他摟得快呼吸不過來了, 於是輕咳一聲，指尖輕戳著男人的腰，提醒道：“撒手啦, 這裡是診室。”
沈堯青聞言，似觸電一樣地鬆手後退, 一張本是陰沉的臉悄然染上了紅暈。
他以拳抵咳看了一眼顧錦文，她自己是醫生，本來不需要問也知道應該能處理，但他不放心, 於是就問：“醫生，那個她現在發燒怎麼辦？要吃什麼藥嗎？”
季醫生眼含笑意看著他, “藥是不能吃了，喝點熱水吧出了汗基本上就好了, 很多人懷孕初期就會有這個症狀，不用太擔心。”
沈堯青連連頷首, 那黝黑的眸子底掩藏不住笑意，“好, 我明白，明白。”
“不過……”季醫生看了顧錦文一眼，然後轉頭吩咐眼前的男人, “懷孕初期不能同房，讓你媳婦要注意休息，吃些清淡點的，涼性的東西彆吃，也彆勞心費神。”
“其他的也沒什麼，有條件記得去大醫院做產檢。”
顧錦文看著男人如此緊張神色，也稍提起了精神回應著季醫生，“我都聽著了，謝謝你啊。”
沈堯青又仔細跟季醫生了解了一下注意事項才拉著女人出了診室，出門後，他緊緊握著女人的手，語氣還微顫，“這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顧錦文輕垂著眼睫，“我還沒查，也不是百分百肯定，本來想著去縣醫院再看看的，沒想到剛才沒撐住。”
女人的手握在掌心，觸感細膩滑涼，又軟軟的樣子，沈堯青愛不釋手，“你身體不舒服以後要記得跟我說，彆硬抗著。”
“我知道。”顧錦文也不是不想跟他說，她對這事的態度跟沈堯青的有點不一樣，她是想先把證拿了然後再想著孩子的事，可因為僥幸的心裡，造成了兩人現在的狀態。
“那我一會去打電話告訴爹，讓他也高興高興。”沈堯青笑道，“娘一定也很高興。”
顧錦文知道他後麵說的這個娘是顧家老太太，顧老太太之前還給她塞了秘方，若是知道她有了孩子，肯定是百般歡喜。
但現在對於這個孩子她心情有點複雜，所以拉住他，“彆急，還沒穩定，等過幾天我好了再跟他們說。”
沈堯青想想也對，一旦告訴了他們就相當於告訴村裡所有的人，他們鄉下都說懷孕頭三個月不好說出去，他看著廊道的椅子還有位置，於是扶著她坐下，“那你先坐著，我去把東西搬上車。”
顧錦文頷首，看著男人離去，心裡開始悵然。
如果要這個孩子，她沒有孕吐上學是沒有多大的影響，就怕自己是往死裡孕吐還一天到晚提不上勁的那種情況。
如果不要，現在孩子還小可以拿掉，隻是她身子本來不算好，要是這麼一拿掉自然很傷身體，而且他們現在已經結婚了，沈堯青對她懷孕這事顯然也很開心。
拿掉，估計是最壞的情況了。
很快沈堯青回來了，他走過來笑問：“你肚子餓不餓，現在差不多到時候吃飯，我們去飯店？”
顧錦文現在懷孕是還沒有什麼反應的，看著時間要到中午，他們離縣城也要兩個小時，所以也沒有拒絕。
三人在公社飯店吃完飯後才坐上了車，顧錦文還在發燒，她一坐上車就癱坐起來。
沈堯青看著女人神色厭厭，便直接挨著她坐好將她摟進了懷裡，看著她還沒有隆起來的肚子，他想伸手又有些顧慮。
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顧錦文直接拉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腹上，淺淺道：“你摸吧，其實什麼都還沒有呢。”
四十天的小孩，估計還不到一粒米那麼大，摸也摸不出什麼感覺。
沈堯青手有些僵硬，他本來就是行軍打仗的人，掌心都是老繭，平時也不是沒摸過她的身，現在這會就感覺手有點抖，他稍控著力道輕輕將手貼在她腹上後就不敢動了，生怕自己弄傷了她。
顧錦文感覺男人身子有點僵硬，一抬頭就看到他一張臉緊崩，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就笑道：“不用那麼緊張啊，什麼都還沒有呢。”
“我……沒緊張。”沈堯青想說自己並不緊張，可行動卻已經出賣了他，說到嘴邊的話就變了，“也不是了，就是覺得太突然了。”
他最近是沒有在想什麼時候才會有孩子這回事，而現在這情況是真的很突然，並且讓他很興奮。
“他現在……有多大？”他掌心在女人平坦的小腹上摩挲著問。
顧錦文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倏地一笑，也跟著解釋：“大概不到半粒米的樣子吧。”
沈堯青覺得自己太緊張了被她取笑，一時間有些無措，他收了手很快坐好，慢慢放鬆著身子。
張弘力坐在前麵開車聽著兩人一番莫名其妙的對話，也忍不住問：“什麼東西不到半粒米大啊？？”
“沒什麼。”沈堯青笑了笑，“說點小事。”
張弘力顯然沒有察覺得兩人的異常，想到他們以後會跟團長一起住，心裡也高興，“團長最近心情好很多了，也不咳嗽了。”
“我看他心情好就能包治百病。”
顧錦文聽著這話就解釋道：“也不能全這麼說，團長的病還是需要吃藥的，保持心情隻是一種輔助作用。”
張弘力嘿嘿地笑起，“我看團長最近都不吃藥了，一聽說你們要來，什麼勁都來了，前幾天堯青還沒來的時候，還拉著我說要去練槍。”
韓峰已經退休了，要說真的去練槍也不是不可能，但張弘力也不可以讓他真的去練，所以直接阻止了，就陪他練了一會拳。
顧錦文微挑眉，轉頭吩咐沈堯青，“以後你在家的話，還是不要讓他做這些事，身體不好就閒著吧。”
沈堯青能理解韓峰，就像他自己就算退伍了，每天的晨練也是沒辦法落下，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的事情，一時間興起也是常事。
“我儘量。”他頷首道，然後突然想到什麼，便看著顧錦文，“現在是月底了，你沒幾天就要上學了吧？”
沈堯青覺得她要是懷著孕還要上學，那肯定很耗精力的，而且學校那麼多人，就怕不小心磕到碰到，“衛校我去看過了，路有點小遠，要不然咱們還是先彆上學了？”
他知道顧錦文最近一心想學習，而現在這是一個機會，所以他說這些的時候，還是有點猶豫的，怕她不答應。
果然，女人微微蹙眉，一瞬後她道：“沒有那麼矯情呢，能被推薦去學校是個很難得的機會，我不想錯過。”
“為什麼不去學校？”張弘力本來不想偷聽的，但他們兩人在後麵說得有點大聲，不想聽到都難，“如果有什麼難事，可以跟團長說。”
顧錦文聽著他這話輕笑，“這事團長幫不了。”
張弘力從內視鏡看著坐在後麵的兩人，“若是有什麼困難，大家一起商量，彆憋著。”
沈堯青微微思慮道：“那等回家再說。”
顧錦文頷首，直接靠著男人睡了個午覺，她身上還是熱的，也不知道體溫會不會升高，所以沈堯青沒敢睡覺。
一路顛簸，下午三點幾人到了家。
顧錦文之前來了韓家兩次，對這裡已經熟悉了，看著吳秀敏正在準備晚飯的事，忙挽著袖口進去廚房要幫忙。
“這些我自己來。”吳秀敏哪裡敢讓她幫忙，再看著她一臉無血色的樣子，忙道：“這幾天累壞了吧，一會給你頓點雞湯喝。”
顧錦文看著廚房裡準備了好多東西，微挑著眉，“咱們今天吃這多嗎？”
“晚上謝師長過來吃飯，團長讓我多備一些菜。”吳秀敏就笑著應她，“你看看自己跟堯青想吃點什麼我來做。”
“不用了，就隨意好了。”謝師長顧錦文聽說過，張弘力還是他請來看護韓峰的，所以一時對這個人也有點好奇。
沈堯青看著兩人在廚房了好久都沒有走出來，於是直接跑過去叫顧錦文讓她休息。
顧錦文剛回來也沒事做，索性再去睡了一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的作用，她一著床又睡著了。
到了下午五點多，她被男人叫醒，然後聽到門外一陣陣暢談，就知道謝師長來了。
收拾一番，她從房間裡出去。
客廳裡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一男一女顯得年輕些，而另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應該就是一直照顧韓峰的謝師長了。
看到人出來，謝輝眯了眼，看著韓峰問：“這是顧醫生吧，上次給你看病的那個？”
“叫什麼顧醫生那麼見外，這是錦文。”韓峰大笑，他說完又跟顧錦文介紹了老者，“這是謝輝謝師長，這些年也多虧了他照拂我，要不然我這身子哪能折騰到現在。”
“這是謝軍和謝靈，謝軍跟堯青一樣大，謝靈比他們兩個大點。”他又指著一邊的兩個年輕人道。
顧錦文抬眸看過去，對方一頭短發，一雙漆黑的眼銳利，穿著一身軍裝，看起來英姿颯爽。
她知道這是軍區大院，這院子裡的人除了保姆基本都是乾部子弟，這些乾部子弟都有一些通病，那就是有嬌氣，脾氣，也有傲氣。
而謝靈就屬於後者，她那過來的時候，那眉眼間傲氣蕩漾，反而是她一邊的謝軍，看上去比她還要嬌氣。
“你好，我是謝靈。”謝靈看著自己對麵的沈堯青，然後朝他伸了手，“我在部隊文工團工作。”
沈堯青看著她的手猶豫了一會，其實前兩天的時候他有見過謝靈，也都認識了，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就又要自我介紹。
“姐，你上次不是見過堯青嗎？”謝軍對這樣正兒巴經的介紹覺得無趣，“怎麼又要來一次？”
顧錦文聞言淺笑，直接朝謝靈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是顧錦文，現在還沒有工作。”
她握完立刻放手，笑眯眯看過去。
謝靈神色淡漠，瞥了謝軍一眼，然後直接坐了下來。
一陣寒暄後，一群人都落了座，吳秀敏將飯菜都端上了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裡作用的原因，顧錦文看著滿桌子的飯菜都是油膩膩的感覺，越看越覺得喉嚨有點惡心。
沈堯青顯然也注意到了，所以整個晚上都隻敢給她挑了素菜。
“顧小姐，你不舒服嗎？”謝靈看著抬頭看著對麵一臉神色厭厭的女人淡問。
本來大家沒有留意到這邊的情況，被謝靈這麼一提醒，所有人目光都盯著顧錦文。
顧錦文還沒來得級說話，胃裡就一陣翻滾，她直接起身衝向了廁所。
沈堯青直接跟了上去，桌上另外幾個男人可能不明白是什麼回事，但吳秀敏和謝靈是女人，一看就知道了情況。
吳秀敏神色有些激動，她看著韓峰，語氣滿是笑意，“團長，看樣子你要當爺爺了。”
謝靈則是微微蹙眉，顧錦文竟然懷孕了？
韓峰一時失怔，他放下手中要跟謝輝碰杯的茶看著吳秀敏，“你這是什麼意思？”
“錦文大概是有了。”吳秀敏親昵道。
韓峰驚訝，“你這話認真的？”
“錯不了。”吳秀敏笑道，難怪剛才在廚房的時候，她就感覺顧錦文有點不對勁，本來還以為她是生病的原因，沒想到這是懷上了，“你們吃，我去看看。”
廚房跟廁所是靠一起的，吳秀敏說完直接進了廚房，廁所裡還傳來那人乾嘔的聲音，她站在門口問沈堯青，“錦文沒事吧？”
“沒事。”沈堯青一邊給女人順著背一邊應道，“吳姨你去吃飯吧，我們很快就回來。”
“那我給她倒點水。”吳秀敏轉身就去倒了水。
吐了一會，顧錦文終於覺得舒服了，她緩了一口氣後回到桌上，吳秀敏就遞了水過來，“喝點水潤潤腸。”
顧錦文淺笑著接過，韓峰看著沈堯青笑問：“你媳婦有了？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沈堯青覺得現在想瞞也瞞不住了，於是就直接應下了，“也是早上過來的時候才知道的。”
“這是好事。”韓峰大笑，忙將自己的茶一口喝掉，“老謝，給我倒點酒，今個兒高興。”
謝軍忙拿走酒杯，“得了，讓堯青跟我喝吧，你顧著身子到你們家孫子出生才行。”
謝靈慢慢吃著飯，瞥到對麵女人一臉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就問：“懷孕應該高興，顧小姐一臉愁容，難道不開心嗎？”
顧錦文抬眼，看著她淺笑，那一臉的關心讓人心裡很受用，“沒有不開心，隻是懷孕了身體有點不舒服。”
謝靈垂眼不再說話。
顧錦文覺得這個女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異常，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話，她卻感覺這個女人在挑撥離間一樣。
好在接下來，飯桌是和諧的。
一頓晚飯，韓峰吃得特彆舒爽，送走那三人後，他又拉著沈堯青叮囑著讓他給沈慶業報喜。
“先不要說。”沈堯青拒絕了，“我娘不知道是個什麼態度，我怕她又要折騰出來什麼事。”
他娘平日裡是怎麼折騰的他一清二楚，懷孕這事也不是不告訴沈家，待穩定後再說也不遲。
韓峰微微皺眉，雖然他覺得孩子懷孕了不告訴爹娘確實有點說不過去，但一想到孫美花那種人，也打退堂鼓了。
可是他們這幾個人裡，都沒有人帶過孩子的經驗，吳秀敏雖然也是一大把年紀，但她並沒有生育過。
“那到時候再找個人過來搭把手，要不然我們對孩子的事都一竅不通。”他道。
“團長，不用這麼費力。”顧錦文淺笑，“我自己是醫生，到時候跟我媽了解一下就好了。”
“那也行。”韓峰道，“至於學校那邊，我建議是要不然先彆上了？”
顧錦文搖頭，蹙眉道：“肯定要上學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
韓峰看著她一張小臉皺起，也直接道：“如果你要去上課的話到時候買個自行車讓堯青送你，這樣也省得你上下學走那麼遠的路。”
顧錦文道：“知道了。”
她本來不想那麼快就把懷孕的事公布的，可是孕吐不是她能掌控的，既然被大家知道了又不好拿掉，於是打算第二天打電話回石板村。
洗澡過後，顧錦文又喝了一點薑湯，喝完後夫妻兩人進了房間。
躺在床上，沈堯青興致勃勃地跟身邊的女人說起孩子的名字還有準備的一些東西。
“我看大海叔他們家那小子不是有自己做的那個嬰兒床？”他想著那床的樣子就笑道，“團長說那個可以找人來做。”
他說完看了一下女人的胸，覺得她的胸不夠大，於是又道：“我覺得那個什麼奶粉也要買，我怕到時候小孩不夠吃。”
顧錦文耳邊聽著他一直在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懷孕這事一點勁都提不上來，她滿腦子都是希望不要孕吐，她要上學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