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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重啟中 蕭暖陽 6808 字 4個月前

一聲雷鳴之後, 外頭悶著的那場大雨到底是傾盆落下了。

澤田彌從窗子的方向收回目光, 看向麵前說著說著就停下來的人。

她捧著一杯清茶,視線怔怔地落在桌麵上,仿佛陷入了漫長的回憶裡。直到外頭的雷聲將她驚醒,女子下意識抬起頭, 眼瞳還是霧蒙蒙的,仿佛三魂七魄還落了一半在過去的時光中, 於是顯得反應都有些遲鈍。

“……下雨了啊。”

其實從澤田彌進門起外麵就開始飄雨了, 但她好像現在才察覺。

“我記得兒時我最怕下雨時的雷聲,每次聽到那個聲音就會以為天要塌下來了。所以一到打雷下雨我就會去纏著父親陪我,隻要父親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

直到後來, 她的天真的塌了。

一行清澈的淚水從女子的臉上滑落了下來, 她卻不知所覺一般,依然怔怔地看著窗外暴雨如瀑。

“我隻是希望父親能夠回來……但如果想要找回父親, 就必須傷害維時大人的親人……”

對她而言, 至親與至愛無論如何都要背叛一個, 而她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淚水如斷線的珠簾順著她的臉頰滑下,落在她手中的茶水中蕩開一圈圈漣漪。

房間中一時間寂靜無聲,隻有沉默的氣氛不斷蔓延。

直到一個低啞磁性的聲音忽然在空氣中響起。

“哦?所以你果然是平將門的女兒。”

女子一怔。

澤田彌應聲抬頭,黯淡的光線中, 頂上的房梁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一個人。不等她回過神,對方身影一閃直接跳了下來,赤紅的發絲如火焰撩過潮濕的空氣。

“酒吞?”

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酒吞童子在澤田彌身旁坐下, 一副隨意又理所當然的樣子,讓屋子的主人愣了愣,下意識站起身,“鬼王大人……”

然而鬼王大人沒在乎她的反應,他一手支額,饒有興致地問,“你們想複活平將門?打算怎麼做?”

女子又愣了一下,隨即便苦笑。

這原本應該是在暗地中進行的計劃,忽然之間卻好像誰都知道了,事到如今似乎再遮掩也沒有意義。

“父親他是不死之身。二十年前,表藤太用黃金丸砍下了他的頭,將他的身體分開埋在了關八州。黃金丸切開的傷口二十年不能愈合,但如今二十年已經過去,隻要將父親的身體找回來,用秘法拚合,父親就可以複活。”

這計劃聽起來簡直簡單粗暴,又仿佛卻有可行性。

澤田彌想了想,茫然問,“這跟維時大人有什麼關係?”

女子微微一頓,輕飄飄地說,“維時大人是平貞盛的兒子,而平貞盛是當初和表藤太一起殺死了父親的人。”

“哦,殺父之仇嗎?”

酒吞童子的語氣帶了兩分興味,澤田彌回頭看,這大妖怪仿佛是來聽故事的,就差沒帶上酒菜一起來。

女子沒有在意,還在輕聲繼續,“當年表藤太砍下父親的頭顱後帶到了京城在鴨川灘示眾,我們原本想趁亂將父親大人的頭顱拿回來,沒想到晚了一步被雲居寺那個老和尚搶了先。”

“他把父親的頭顱帶回去放入護摩壇內燒成了灰,想要就此徹底破壞父親的複活。幸而我們的人趁他休息,將父親的頭顱燒儘後的餘灰偷了一部分過來。”

“但父親的頭顱已經沒有了,就算將其他部□□軀找回來也無濟於事。所以,祥仙想了一個辦法。”

屋子外的光線徹底暗了下來,暴雨如注打得窗樞嘩啦作響。女子的聲音仿佛也飽浸了水汽,透出一股幽幽的冷意。

“既然父親的頭顱被燒掉了,那就隻能將平貞盛的頭顱借來一用了。”

平安京。

“就像您現在所見到的一樣,十八年前和那位祥仙醫師一起寄居在貴府上的少女便是平將門的遺孤瀧姬。”

大陰陽師的話音落下,平維時臉上終於連最後一點血色都沒了。

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模式古今中外都有且經久不衰,人旁觀的時候可以為之感動,也可以唏噓嗟歎,但誰也不會希望這種事真正落在自己身上,誰也不會希望在自己家中寄居多年的心愛的姑娘實際上是個對自己滿懷恨意的複仇者。

“我居然沒有發現……”

平維時低聲喃喃,視線依然直愣愣盯著地上的畫軸。他像是想要走過去把它打開再看一眼,又有些害怕一般踟躕在原地。

房間中的人都沒有打擾他。

表藤太開始覺得是不是自己老了的原因,這幾日想要歎的氣格外多。他抬頭去看對麵兩位陰陽師,兩人的目光都落在平維時身上,表情都很淡,仿佛徹頭徹尾的旁觀者。

陰陽師似乎都是如此,在陰陽兩道中行走,見慣了生死,再如何悲哀的故事在他們眼中也隻是故事。

但表藤太忽而又覺得有些不一樣,在抬頭看過去的一瞬間,他仿佛的確是從他們的目光中感覺到了一點稍縱即逝的悲憫。

平維時在原地僵立半晌,終於慢慢俯下身將那卷畫軸撿了起來。

到底還有多年的教養在那裡撐著,他麵色雖依舊蒼白,但行動間已經恢複了條理,將畫軸遞還給晴明時還不忘禮貌道歉,“晴明大人,讓您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