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縛靈(1 / 2)

世界重啟中 蕭暖陽 8457 字 4個月前

街邊的路燈大概是接觸不良,“滋滋”地時明時滅,燈光打得像鬼片。

晚上十一點,換到東京隨便哪個區都隻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間。

“所以到底什麼情況啊,這個地方,街上店鋪都關門了,大家都睡了嗎?”

向日裡奈剛從會所出來,扶著醉醺醺的同伴歪歪扭扭走在路上。凹凸不平的路麵讓她走路都不穩當,半是自己也有點醉,半是被同伴壓的。

不太友好的路麵狀況讓她隻能拎著自己殘存的那點清醒,老老實實低頭看路。結果就是悶頭往前走一通,等她被夜風從半醉吹到八成醒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去了。

街兩邊的店麵全都關著,一眼看去前方寬敞的大路上彆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

偏偏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是不是喝傻了的同伴還傻笑著接了一句,“睡,睡了好……養生……”

養你個頭。

攔著我往啤酒裡灑枸杞的那個人不是你嗎?

向日裡奈恨不得把這傻子同伴就地扔下,但是斟酌了片刻,按照本地這個淳樸的民風,她要是真扔了,明天大概就得去警察局給同伴認屍了。

長歎口氣,向日裡奈把身邊這一百多斤拾掇拾掇又往肩上扛了扛,架著她繼續往前。

剛才在居酒屋光喝酒了,中午也沒吃什麼東西,扛到現在她的胃已經開始大逆不道地造她的反。七月的氣溫不算很低,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夜就是特彆冷。

在夜風裡被吹成一顆淒風苦雨的小白菜的向日裡奈覺得自己現在迫切需要一碗熱騰騰的麵來溫暖疲憊的身心。

她帶著這麼個樸素的願望艱難地往前挪,再抬頭時忽然驚喜地發現前方幾十米外亮起一盞紅彤彤的燈籠。寫著“二八、手工切麵,烏冬麵”字樣的旗子在夜風裡呼啦作響,店鋪門口流瀉出的一線燈光在這個整條街都冷酷無情地關門了的深夜裡,格外地溫暖人心。

“奇怪,剛剛怎麼沒看到這裡有燈?”

細微的疑惑在心頭閃過,但向日裡奈沒有多想,隻振奮起精神拖著同伴就往店鋪走去。

.

冰帝。

上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又暖又溫柔,特彆適合睡覺。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趴在課桌上,一手握著筆,另一隻手托著臉頰眼皮半睜不睜,窩在陽光裡艱難地負隅頑抗。

頑抗到她打了今天第七個哈欠的時候,她前麵的人終於輕聲歎了口氣。

“老師,澤田同學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帶她去醫務室。”

這節課是曆史課,講台上的老師正講到平安京時期的風俗。這位頭頂謝了半拉的中年老師講課的速度和他頭頂的發量成正比,咬字拖拖拉拉,乍一聽還以為他在念經。

經念到一半忽然被一個清越的聲音打斷,曆史老教師從課本後探出頭往下看,課堂上其他昏昏欲睡的同學也同時被這一聲提了神,集體扭過頭。

眾人目光下,剛剛睜著眼睛說完瞎話的忍足侑士坐在原位,白色的襯衣款校服將他背部的輪廓修飾得筆直利落,他抬頭望著講台,神色十分從容。

在其他人集體看過來時,他自顧自平靜重複了一遍,“老師,可以嗎?”

曆史老師看看他,又看看他背後明顯隻是困了想睡覺的小蘿莉,無語半秒。

校董特意打過招呼的,他能說不可以嗎?

老教師鎮定地一點頭,決定做個睜眼瞎,“去吧。”

於是忍足侑士順利地把身後的銀發蘿莉帶了出去。

直到踏出教室大門,被走廊上的風一吹,澤田彌終於慢吞吞從懵懂的犯困狀態脫離出來。

忍足單手插在褲袋裡反手帶上門,再回頭時就看到小蘿莉睜大了眼睛看著她,淺紫色的眼瞳圓滾滾的,像驟然清醒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貓咪。

“侑士?”

“帶你去小叔叔的辦公室睡覺。”忍足笑了,伸手把她牽過來,“你昨天晚上沒休息好嗎,睡太晚了?”

澤田彌一邊懵懵地跟著他往前走一邊回答,“沒有呀,很早就睡啦。”

聖杯戰爭才結束沒多久,留下的餘震還在地下世界擴散。但即便如此,也沒多少人來打擾她,加班是其他人的,澤田蘿莉什麼負擔也沒有。

忍足一邊跟她聊天提神一邊帶著她往前走,在經過拐角準備上樓梯時,身邊的人腳步忽然一停,反手拽住了他。

“怎麼?”

澤田彌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抬起頭,視線越過一級一級的台階慢慢往上。樓梯的最頂端,站著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孩子。

她穿著冰帝的校服,懷裡還抱著本書,身後是樓梯拐角明亮的玻璃窗,背光看不清臉。

她好像轉頭跟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麼,一邊往樓下走。剛踩下一級台階,腳忽然一崴,整個人身體傾倒,隻來得及短促地發出一聲尖叫就從樓梯上掉下來沿著台階滾落。

一本冰帝的曆史教科書“啪”地一聲砸在澤田彌腳下,漫過來的鮮血染紅了書頁。

“彌?”忍足侑士再次疑惑地喊了身邊人一聲。

他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剛剛灑水打掃過的台階整潔乾淨,安靜地陳列在原位。

今年校董會上不知道哪個閒著沒事乾校董覺得冰帝教學樓太樸素了,逼著小孩子一個個坐在教室裡上課本來就殘忍,至少上課的地方要活潑一點。於是秉持著他老人家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精神指導,暑假期間教學樓裡全部重新粉刷。這段樓梯就是“活潑”之後的成果,從下往上顏色依次漸變,像一段人工刷出來的彩虹。彩虹儘頭的玻璃窗開著,金色的陽光從高處灑下來,有風穿過窗樞掀起白色的窗簾一角。

澤田彌的目光落在自己腳下,曆史書上的血緩慢褪去。像是一幅畫被扔在水裡褪了色,倒在幾米之外的人影也慢慢消失。

澤田彌又站在原地等了等,過了大概三四分鐘,台階最高處的人影重新在陽光下勾勒出來。她微微偏過頭,跟身邊不存在的人說笑了兩句,右腳踩下台階。

澤田彌:“……”

她有點苦惱地歎了口氣,看了一眼身邊摸不著頭腦的忍足侑士。

“侑士,我念一段往生經給你聽吧。”

忍足侑士:“???”

.

忍足侑士最後站在原地鎮定地聽完了那段長長的往生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澤田彌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慢悠悠落入空氣,他看到前方最高處的台階上忽然飛出一隻黑色的蝴蝶。蝴蝶在陽光下翩躚了兩下翅膀,然後緩緩下落。

它沒有從玻璃窗飛走,而是沉入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