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六點四十分,覆蓋天空的夜幕開始徐徐後退,博多市在晨光中緩緩蘇醒。
守在香堂前的陰陽師看著最後一抹香灰落下,回過頭看向院子裡的人,“元和大人,時間到了。”
土禦門元和正站在陣法前,遙遙凝望著東麵。初升的朝陽從地平線迸射出來,在他的眼珠上鋪了一層薄薄的清光。他的視線掠過內院的大門,回首衝眾人緩緩點了點頭,聲音低沉,“開始吧。”
院子裡等待許久的陰陽師們應聲,各自在按照陣法方位站定。
香堂中的燭火倏然亮起,青煙遙遙而上,像是從陽世通往青冥。
地上的陣紋隱隱亮了起來,晦澀玄奧的符文像是活了過來,開始徐徐流動。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外忽然有震驚的叫喊聲響起,混亂的動靜由遠及近,一路蔓延到門外,緊接著,院子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半片木門斜飛而出,摔在地上砸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院子裡的陰陽師們被這個變故驚到,有些呆滯地朝門口看去。就見一個修長的影子披著晦澀的晨光站在院門口,周身殺意未消,手裡還提著一把滴血的刀,金色的短發沾了點晨霧,被光掃得透亮。
在場眾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見過這個人從土禦門家殺出去的畫麵,這個場景和他們記的憶短暫重合,仿佛噩夢重現,陰陽師們臉色下意識就白成了一片,齊齊打了個寒噤。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院子中央一道紅色的光柱衝天而起。光柱範圍飛快漫過院牆,迅速擴散。像是紅色的光幕從眾人身上掃過,緊接著越躥越遠,將包括他們在內的整座城市圈在了裡麵。
土禦門元和長歎一聲,回過頭,視線直視向門口,“你來晚了。”
“是嗎?”終於闖進來的土禦門元春低低一笑,隨手把剛剛搶來的刀扔到了一邊,從懷裡拿出幾枚符咒,被殺氣熏染得通紅的眼珠直直盯向法陣前的人。
“我倒是覺得還不太晚。隻要你死了,這個陣法一樣能夠結束,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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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博多已經開始醒過來了。大街上遠遠看去已經有了流動的車燈,商業區和住宅區的燈火也陸陸續續亮起,暈染開一片塵世煙火。
居住在這座城市中的人按部就班地開始了一天的作息,還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
天空中的雲層漸厚,東方天際一輪紅日徹底跳出地平線,雲層間若隱若現的紅光和日頭的光芒連在了一起。那顏色紅得十分不正統,像沁出的血。但不知道是不是朝陽太明亮了,往裡麵一調和,倒像是從地平線開始蔓延開了大片色調濃厚的紅霞。
至少博多本地的人遠遠看到天邊的景象,並沒有察覺出什麼異常。
一個穿著背心靸著拖鞋的雜貨店老板升起卷簾門,在雨後清晨的清新空氣中伸了個懶腰,望向天邊,扭頭跟鄰居笑著打招呼道,“今天看起來是個好天氣啊。”
“哈哈,是啊,朝霞這麼好,是個好兆頭呢。”
兩人說著話時,一個身著黑色浴衣的修長身影從街口路過路過。木屐踩過長著青苔的青石路麵,突然停了停。
路麵上淺淺的水窪倒映出了那人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腳背,他站在街口朝著天空中某個的方向看了兩眼,緩緩蹙起眉。
“喵。”
一隻大黑貓從他身後跳了出來,蹲在那人腳下,極為人性化的抬起頭,金色的眼瞳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但沒過多久,它又察覺到什麼,警惕地回頭,一邊伸爪子在身邊人的衣角上提醒似的扒拉了一下。
“喵!”
“嗯?”
那人疑惑地低低落下一個單音,聲音低沉磁性。隨即他轉過身,就見一個披著藍色僧衣的少年身影從路口走了出來,周身充斥著刀劍的銳氣,但與此同時懷裡還揣著一隻軟綿綿的小白貓,因而顯得有些反差性的呆萌。
對方看到他後輕輕“啊”了一聲,目光筆直注視他,“找到你了。”
“唔。”穿著浴衣的男人沒露出多少意外的表情,“你一直在找我嗎?”
“是的,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說完後少年似乎想起了自己曾經被教導過的禮節,於是又禮貌加了一句,“可以嗎?”
“可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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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院的涼亭裡,澤田彌剛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點懵。外頭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她在蘊著水汽的晨風裡打了個噴嚏,茫然掃視周圍。
她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
那仿佛還是個連續劇,住在奇怪宮殿裡的女神大人殷殷切切地看著她,擺了一堆果盤出來放在她麵前。但是在她準備吃的時候又想起了什麼,飛快地從她手裡把水果搶過去,說她還是個生人,不能吃那裡的東西。
“我當初就是吃了這裡的石榴所以走不了了,結果被那個沒良心的混蛋拋下了。”
說著身上就冒出了黑色的怨氣。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哈哈哈嘿嘿嘿……”
澤田彌:“……”
然後她就在女神詭異的笑聲中滿臉懵逼地醒了,伴隨著沒有吃到好吃的水果的一點點遺憾。
因為那個石榴是真的看起來很好吃啊,她都看餓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略顯淒厲的貓叫夾雜在晨風裡,終於把澤田蘿莉叫清醒了。她從遺憾中回過神,先是發現土禦門元春和馬場兩人不見了蹤影,還來不及細想,就見到貓又和風狸、古籠火、野衾四隻妖怪正並排列在涼亭前一致對外。
毛茸茸的小動物模樣的妖怪們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身體警惕性地弓起,擺出了進攻前姿態,脊柱確在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幾隻妖怪對麵,一隻眼熟的黑貓正蹲在青石板上舔爪子,一邊不耐煩地把鍥而不舍地想要往她身上撲的傻兒子推到一旁去,旁邊還站著事不關己滿臉放空的小夜左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