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偷東西怎麼可能就偷一個不值錢的碗呢。
可現在,這個碗是值錢的。
按照他們談話的內容,趙桂花判斷,白奮鬥那個沒裂紋的碗在鬼市兒出手賺了一張自行車票和一輛自行車的錢。又或者,他得到的就是一輛自行車。
根本不用自己去買。
現在風聲這麼緊都敢收,旁人或許不懂,但是趙桂花同誌閱曆豐富,見識的多,一下子就猜到,這個東西應該是更值錢的。可能並不是價值連城,但是肯定也值錢。至於楊立新那個碗裂紋了,隻換到一張自行車票,趙桂花還真是說不好白奮鬥有沒有從中抽水。
其實這些也不怎麼重要,重要的是媽的到底是那個小兔崽子跑他家偷東西。現在看擺明了是知道價值的。知道價值的人……白奮鬥,楊立新,還有蘇家。
白奮鬥知道的事兒,蘇家就不可能不知道。
就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犢子了。
如果從他們收入上看,還真是看不出來。
金來他們家小偷小摸慣了,靠著這個三更窮五更富的,根本就做不得準。至於白奮鬥和楊立新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也看不出有沒有乍富。
趙桂花揣摩起來,不過心裡也想好了,這個碗值錢的事兒,她是堅決不會再告訴旁人的。也不會像上輩子那樣無所知的拿出來,讓旁人撿了便宜。
趙桂花迷迷糊糊的琢磨這些事兒,莊老蔫兒這時開口:“咱家那個,是不是被你收起來了。”
趙桂花:“收起來了。”
她說:“往後彆在提這茬兒,免得招賊。這都能換一輛自行車了。可不是小數目。”
那可是自行車,是最最重要的自行車啊。
除了買自行車的錢,還有自行車票的錢,算起來這一個碗,能頂得上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資了。而實際價值會更高,畢竟人家收了東西的也要賺。
莊老蔫兒點頭:“我曉得。”
他這人本來就不是多嘴的人,他感歎:“要不說這地主家有錢呢。你瞅瞅,還真是這樣,一個隨隨便便的碗都這麼值錢。”
趙桂花:“可不是。”
她拽了拽被子,說:“哎不是,你怎麼還不睡?早點睡吧,明天還上班呢。我能在家補覺,你可不能。”
莊老蔫兒笑了笑,說:“那你還采蘑菇嗎?”
趙桂花猶豫了一下,說:“去!”
她可不想錯過,她說:“我上午補個覺,下午就不去上山了,跟王大媽他們去近一點的地兒。”
“該休息也得休息。”
“你睡你的,少管我。”
趙桂花折騰了半宿,又是逃竄又是閃避的,真真兒是累壞了,一大早都沒起來做飯,還是梁美芬做的。莊老蔫兒精神也一般,不過到底還是要上班的。
他說:“你媽昨晚沒睡好,上午要補一覺,你不用叫她。”
他叮囑的是梁美芬,梁美芬點頭,心道不起來我還專門去叫她,這可能嗎啊?她也不是閒的!專門愛看彆人的壞臉色。
莊誌希在一旁看著老爹的表情,垂垂眼,什麼也沒問。不該問的彆問,不瞎打聽,這是莊誌希對老娘趙桂花的策略。不然可要挨罵的,畢竟,他媽是母老虎啊!
眾人各自上班,出了門,莊誌希遇到了其他幾個人,不知道怎麼的,大家今天都是卡點出門呢。要知道往常都是各走各的,今天難得一起,不過除了莊誌希,其他人的臉色可都不怎麼樣。
白奮鬥和楊立新臉色不好,彼此見了也尷尬的樣子。而周群也是黑著一張臉,氣壓很低。
莊誌希:“……”
這一個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又掉廁所裡了呢。
好懸這個事兒是莊誌希在心裡合計的,要是說出來。白奮鬥和周群都要爆炸的,這是他們提都不能提的黑曆史、那種提了就要命的。莊誌希安靜的跟在幾位“哥哥”的身邊,大家一起走。
他回頭看了一眼,後頭不遠處就是同樣並肩而行的幾位老大叔,幾個老大叔的表情也相當一般,他老爹氣色就一般,白大叔竟然也是如此。
更神奇的是作為每天早上要早起去做飯李廚子今天也走晚了,麵如黑墨。
行吧,他也不是很懂這些人了。
大家一路上沒什麼話,隨著人流陸陸續續的進廠子,保衛科今早負責門衛的張三兒立刻拽住莊誌希,說:“小莊你來。”
莊誌希:“怎麼今天又是你。”
張三兒:“我自己爭取的,我樂意守門,看著人來人往,多熱鬨。巡邏的可沒什麼意思。”
莊誌希笑了笑,說:“你叫我乾啥?”
張三兒好奇的探頭看了一眼,低聲問:“你們院兒是不是又有什麼事兒了?他們怎麼一個個都是這個表情?是出事兒了吧?”
他的語氣,跟過年一樣。
你說現在的人多寂寞啊。
莊誌希:“……”
他想了想,說:“旁人我不知道,不過……”
“你說你說。”
莊誌希:“我們院子周……算了算了,都是一個院子的,我說了也不好。你還是去問彆人。”
張三兒拽住了莊誌希:“彆介兒啊,你說一說啊。”
莊誌希:“這哪裡好說。”
他相當為難的樣子,但是他越是為難,張三兒越是好奇,說:“你跟我說,我不告訴彆人,你這不說我抓耳撓腮的,你看咱們也是不錯的哥們了。你可不能吊我胃口啊。說唄?”
莊誌希:“真不是吊你胃口,就不太好說。”
“說吧說吧,中午請你吃飯,給你打個肉菜。”
莊誌希立刻笑了出來:“這怎麼好意思!”
話是這麼說,但是很快的壓低聲音,說:“周群他家,昨天晚上煮蛋來著。”
張三兒沒懂:“煮蛋怎麼?吃得好不行嗎?”
莊誌希:“不是雞的,是羊的……就大補嘛,你懂的!”
張三兒:“臥槽!”
莊誌希:“結果煮的那個味兒啊,滿院子都吃不下飯,那味兒簡直了……”
張三兒呲牙裂嘴,低聲:“他那個,真不行了?”
莊誌希:“那誰曉得呢,不過他家大補的可挺厲害的,前天吃的是豬腰子,昨天吃的是羊-蛋-蛋,今天不曉得在吃啥了。”
張三兒感歎:“你說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以形補形呢,要是知道我也……”他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咳嗽了兩聲,說:“不不不,我不用補哈,你彆誤會。”
莊誌希一本正經:“你放心,我不誤會。”
張三兒:“對對對,我就知道你英明神武,不會誤會的,哎不是,你說那玩意兒真的那麼大味兒?”
莊誌希想了想,以極為謹慎的角度來說:“正常情況下,肯定沒那麼大味兒。真要是這麼大味兒,你覺得可能嗎?合理嗎?我覺得不是,所以我揣測,我們院兒之所以味兒那麼大,是因為他們肯定哪裡沒弄好,或者是加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張三兒:“……呃。”
他眼神閃了閃,深深覺得,自己得觀察觀察周群,保不齊這個以形補形格外的有用呢。
莊誌希:“行了,八卦也跟你說了,其他人還有什麼八卦,我就不曉得了。我得去宣傳科了,那邊借調過去可挺忙的。”
“行行行。”
張三兒幽幽:“去哪裡買蛋呢……”
不過很快的,張三兒立刻招呼李四兒:“老李老李,我知道一個八卦,你曉得周群吧……就是電工組那個年少有為的周群……”
這個“年少有為”,是他們保衛科不懷好意的調侃了,自從周群老娘來了一出兒“兒子升官開除人”,周群在保衛科的名聲就變得很微妙了。
畢竟人家都要開除他們了嘛。
那指望他們他們有什麼好話呢。
“這孫子怎麼了?”
“他不行了……”
“啊,不行?你這胡說的吧?我剛還看到他了,雖然氣色是差了點,但是你也不能說人家是不行了啊?活的好好的呢……”
“不是,我說的是那方麵,就生孩子那方麵,估計真是讓白奮鬥給打壞了,正以形補形呢……腰子也吃得,蛋蛋也吃得!大補特補呢。”
“啊這……真的假的啊?”
“我這第一手消息,絕對比針尖兒還真!”
“唉我去!我的跟王二麻子說去……”
張三兒李四兒王二麻子……保衛科看真是八卦集散地。
彆說莊誌希說人家小話兒,他不說,旁人也要說,畢竟他們院兒百十來號人呢。而且吧,周圍的院子也不少人,那可是都過來圍觀了。
不說旁的,今天早上的味兒還沒散開呢。
簡直是消魂!
要命那種真銷魂!
這要是說起來他們院子也夠慘的,隔三差五的來這麼一回,這個味道真是……艾瑪,不敢想,不能形容。小半天的功夫,廠子裡立刻就傳開了。
“嘿,聽說了嗎?電工組的周群,你曉得他為什麼下班不回家要加班嗎?”
“為人民服務?”
“啥啊,他是不敢回家麵對自己的妻子,因為他,廢了。”
“啊?真的假的啊?咋廢的?白奮鬥揍的?”
“那肯定啊,當時都住院了那麼久,要是輕來輕去的,咋可能?”
“對對對,那薑蘆不容易啊,年紀輕輕就守活寡。”
“可不是,聽說他老娘都承認了,要吃蛋補一補!”
“這男人啊,這方麵不行,真是太完蛋了,哎你說這玩意兒真那麼補?不是都說那個叉叉叉(不能言說)的地兒吃了才補嘛。”
“那肯定是啊,但是又不好買,能買到蛋已經不錯了。”
“這倒也是。”
周群今天,隱約就覺得氛圍怪怪的,好像大家看他的眼神兒,都隱約的帶著幾分同情,真是兩人費解。難道是昨天他媽把味道弄得滿院子的事情被傳出來了?
這些個碎嘴子,真是什麼大事兒不成,他們一個個的倒是傳得快。
不過他今天心情確實不怎麼好,昨天吃了蛋蛋,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大展雄風,可是萬萬沒想到,竟然從五秒蛻化到了三秒。以至於一大早就黑臉。
這兩秒的巨大差距,肯定是白奮鬥的鍋,如果不是白奮鬥傷了他的腰,他哪裡至於如此。
周群在廠裡碰到白奮鬥,眼神都跟能殺人一樣。
白奮鬥倒是不覺景兒,調侃:“樣單群來了啊?”
請參考,諧音梗。
周群:“……”
他憤恨的看著白奮鬥,白奮鬥樂嗬嗬的:“哎呀,你也彆這麼看我,我也沒撒謊啊,那玩意兒啥味兒啊。那麼大味兒你咋吃進去的啊?”
周群氣的胸口起伏,他攥緊了拳頭,恨不能給白奮鬥一榔頭,讓他知道一下編排他的下場!
莊誌希小八卦,可不敢舞到當事人麵前,但是要不說白奮鬥是敢於直麵慘淡報複的勇士呢,他是很不客氣的直接跑到周群麵前給人家起外號了。
不得不說,這個外號真的很馬叉蟲。
就跟昨天晚上的味兒似的。
周群使勁兒的控製自己,冷颼颼的說:“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
他還沒衝動到在廠子裡打架。
白奮鬥囂張:“哎呦,打我?你來,你來你來,你當我怕你是吧?我白奮鬥什麼時候打架慫了,求饒一句就算我白奮鬥是烏龜王八蛋!來來,我怕你是吧?”
周群看他這個混不吝的樣子,更是臉色難看到極點。
他死死的盯著白奮鬥,好半天,突然就露出一個笑容,輕輕的哼笑一聲,轉身離開。
白奮鬥:“哎?”
這咋就這麼走了?
這家夥真是個不行的,連囂張放個狠話都不敢,真是沒用。
這種男人都能娶到媳婦兒,也是老天爺瞎了眼!
白奮鬥唇槍舌戰周群取得了勝利,得意的悠哉巡邏起來,卻不知道,周群已經拎著箱子去了車間,他過來修理電路,雖說大家的眼神兒都格外的讓人不舒服,帶著幾分奇怪,但是周群還是忍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修的差不多了,離開的時候故意經過王香秀的身邊,低聲說:“中午我在倉庫等你。”
王香秀一愣,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工作,但是她的手卻悄悄的向後伸,碰了周群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周群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默默的離開。
嗬,白奮鬥你得罪我。
你得罪我,我就睡你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你自己當做女神的人物,還得伺候我!
他冷颼颼的笑,心道:你就算個屁,就算是你將來跟王香秀好了,也不過是穿老子穿過的舊鞋!不要的那種!
他陰險的離開,中午吃飯的時候看到莊誌希和保衛科的幾個小子混在一起,又黑了臉。
他看保衛科可是很不順眼的,畢竟保衛科管了他老娘好幾天。而且還在背後陰陽怪氣說他“年少有為”。明明是好話,但是聽著不舒心!作為同一個院子裡的人,莊誌希該是跟他同一陣營的,可是這小子竟然還跟保衛科湊在一起,實在是沒有一點同進退的真誠。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他也能把莊誌希的媳婦兒糊弄到手。
他周群,在女人上從來都是無往不利,沒有失過手的!
他還真就不信了。
周群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飯,默默的起身往外走,他看向了不遠處,正好跟王香秀的視線對上,王香秀這時也做出一副吃完了的樣子笑著說:“吃完了,我先回去了。”
“你這不是還剩了……”
王香秀:“留給孩子的,我家比不得你們。”
大家紛紛感歎:“你也是不容易。”
王香秀淒苦:“那有什麼辦法呢。他們長大就好了。”
“對,你家三個小子呢,他們長大你就享福了。”
王香秀笑了笑,走了出去。
她跟周群,一前一後,兩個人都離開了食堂。
莊誌希:“……”
他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