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君興奮地看著所有人,她扭曲的臉色極為不正常,“裴元惜,你聽到了吧。你的好母親原本心心念念讓你給我當陪嫁媵妾,幸虧你聰明不和她親近,否則你現在還不得氣死。這就是你我的好母親,真不知道該說是你倒黴還是我倒黴。”
“說夠了嗎?”宣平侯聲音艱澀。
“父親,你覺得你自己做得好嗎?從小到大你誇過我嗎?在你眼裡永遠都隻有裴元惜。她沒傻的時候你走到哪都帶著她,合著你隻有她一個女兒嗎?她傻了以後你眼裡也沒有我們,我們難道不是你的女兒嗎?她好了後你更是看不到我們,所有人都圍著她轉。我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討厭她?就是因為她好像什麼都沒做,就擁有高貴的身份和父親的疼愛。你以為隻有我一個人嫉妒嗎?大姐和四妹她們的心裡難道就沒有想法嗎?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我們姐妹能齊心嗎?”
無論是康氏顧氏也好,她們都有庶出的姐妹。各有生母,同父異母的姐妹有幾個真正親的。所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指的是大局,並不意味著嫡庶姐妹親密無間。
不說是嫡庶有彆,就是嫡出同胞的姐妹也不見得齊心,更何況裴元惜和裴元君這樣複雜的關係。
康氏轉動著手中的佛珠,歎息不已。
裴元惜看向裴元君,“你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有做?”
“你做過什麼?”裴元君大吼。
“你又做過什麼?”裴元惜問。
裴元君眼睛瞪著,她需要做什麼嗎?她是嫡女。母親的東西都是她的,母親的疼愛全是她的。她什麼也不用做,以前她隻要好好享受母親的寵愛和尊貴的身份就行。
宣平侯一臉沉痛,“元惜小時候聰明伶俐,我確實看重她一些。同是我的女兒,隻有她不怕我,我不疼她一些我疼誰。她人雖小卻很是貼心,會給我捏腿會給我捶背。我下朝回來等候在二門外給我送冰鎮杏皮水的是元惜,我風塵仆仆歸家迎接我的第一個人是她。你說我偏心,我確實偏心。十指伸出來都有長短,何況父女之情。”
“你小時候有你母親疼愛,元若和元華都有自己的生母照顧,隻有元惜沒有。李姨娘是怎麼養大她的,闔府上下有目共睹。身為父親,我當然會偏疼她一點。你覺得你委屈,你想過她嗎?她明明是嫡女,卻被那樣養大。便是認回身份,她可有仗著身份欺負你,她可有因為怨恨弄死李氏。我記得你是嫡女時,不肯她進屋大熱天的讓她站在屋簷下。李氏的死更是…”
他有些說不下去,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眼中已有淚光。
沈氏悲慟之中想到一些事情,她想起那個炎熱的午後裴元惜爬在牆頭上摘薔薇。讓元惜摘花的是元君,那時候元君仗著自己嫡女的身份作弄她的親生女兒。
酷暑天裡的人在外麵立一會兒便滿頭是汗,她的女兒熱得額發成綹在牆頭上不去下不來,那可憐的模樣想來令人揪心。
她捂著心口,淚不止。
又是一陣死寂,宣平侯看著裴元君完全不知悔改的樣子沉重地歎了一口氣。他確實有錯,他難辭其咎。
“沈侯爺,沈夫人。元君到底是我的女兒,她變成今天的樣子我很難過。我以為無論是做妻還是做妾都不合適,我不能讓她給你們再添麻煩。”
顧氏心下一喜。
昌其侯嘟噥著,“母親那裡…”
“母親那裡我去說,我去給她賠罪。”顧氏打斷她的話,裴元君這樣的姑娘她可不敢惹。一個連生母都敢下手的人,她還怕哪裡自己被人莫名其妙害死了。
再說這話是裴侯爺提出來的,她占著理。
裴元君一聽不用做妾,頓時生出些許希冀。但一想到自己此生和長寅哥哥無緣,這點希冀又變成憤怒。
“父親,我已經是長寅哥哥的人了…”
“沒成事!”顧氏急得差點喊出來,這點她可是問清楚了的。雖然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但並沒有真正有夫妻之實。
宣平侯如釋重負,“既然如此,我的女兒我自己會養。便是將她逐出家門,她也是我的親生骨肉。”
他看向裴元君,“為父會送你出城修養,吃穿不會短你的。”
裴元君拚命搖頭,她不要再去莊子上。莊子上的下人都是勢利眼,欺負她是個不受寵的姑娘不把她放在眼裡。
“父親…”
“不要再說了,這是我身為父親最後的寬容。”
好吃好喝的養著,裴元君這一生興許都不會再回侯府,也不會嫁人。侯府會養她一輩子,直到她死。
康氏轉動佛珠的手停下,又是長長一聲歎息。
裴元君瘋狂大笑起來,笑得淚流滿麵。她指著快要暈過去的沈氏笑得直不起腰來,“你看看你做人有多失敗。你親手養大的女兒落到這樣的下場,你以為全是我的錯嗎?還不是都是你教得好。我走了…你也彆想裴元惜和你近心,她指不定現在恨死你了…”
“裴元惜,你知不知道。母親其實比我還希望你沒有好起來…哈哈,那樣的話我們母女會一直好下去,不信你問她,她肯定這樣想過。”
沈氏臉更白了,看上去已然承受不住。
顧氏搖頭,這個小姑子真不知道說什麼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要是一開始就狠下心來,也不至於眼下這般兩頭不落好。
彆說是元惜,若換成是她知道親生母親曾經想讓自己做妾,怕是無論如何都親近不起來,更彆提小姑子在親生女兒和養女之間猶猶豫豫過。
沈氏捂著心口搖搖欲墜,白如紙的臉色越發灰暗。
淚眼朦朧間,她看到的是癲狂的養女和一臉平靜的親生女兒。親生女兒望過來的目光沉靜疏離,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她再也受不住這樣的折磨,閉著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