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裴侯爺,何事?”冷冷清清的聲音,從祥雲圖案的藏青轎簾內傳出來。
“求大都督救救小女。”
宣平侯說了自己女兒突然不見的事,還說了懷疑女兒是被拍花子的猜測,“下官那女兒天性純良不諳世事,臣怕她出事…”
“你說的是你家三姑娘?”馬車裡的男人問。
“正是。”宣平侯心裡打著鼓,公冶楚是什麼人他能不知道。那可是最為冷漠最為不近人情之人。可是放眼東都城,能幫他找回三娘的人除了公冶楚還有誰?
時辰不等人,要是三娘被人帶出東都城,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到哪裡去找女兒?他們父女二人怕是要永生不能再見。
一思及此,自責到不能呼吸。
良久,就在他感到越來越絕望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藏青的轎簾,暗光忽隱間可見半張冷峻的側顏。
“柳則,傳我的命令,封城!”
宣平侯一聽,緊繃的心弦掙斷。
他身體鬆懈的同時軟軟一倒,倒在裴青的身上。
裴元惜滿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木頭樁子似的立在原地,一雙大眼睛又大又無神,看得人心裡發怵。
春月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手悄悄地扯著自家姑娘的裙擺。
“春月,你拉我乾什麼?”裴元惜一臉無辜。
李姨娘目光冰冷,把自己的婆子黃媽媽叫進來,“春月護主不利,竟然讓三姑娘偷跑出去,還去了澄明池,給我打五大板!彆出去打,就在屋裡打。”
“不許打春月!”裴元惜護在春月的前麵,瞪著李姨娘。李姨娘狠狠心,示意黃婆子趕緊動手。
一個板子還沒下去,裴元惜已是撲到春月的身上。黃婆子略有猶豫地看向李姨娘,李姨娘痛苦地彆過頭去讓她繼續。
板子打在裴元惜的身上,黃婆子再是用了巧勁也是疼的。五大板打完,春月已經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裴元惜大聲喊痛,哇哇大哭起來。
李姨娘也跟著哭起來,撲過來一把過來抱住她,“三姑娘,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姨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說你要是有個什麼事,那不是要了姨娘的命嗎?你還疼不疼?姨娘的心都快疼死了。可是姨娘知道要是不讓你長個記性,下回你還要往那樣的地方跑…”
“姨娘打我,姨娘壞!”裴元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鼻涕和淚都抹在李姨娘的身上。她還動起手來,用拳頭打李姨娘,“姨娘打我,我也打姨娘!”
黃婆子把她拉開,“三姑娘,你怎麼能打姨娘,她都是為了你好。她為了你天天去侍候夫人,你以為她不想像趙姨娘秋姨娘一樣等著彆人侍候嗎?她為了你這些年都顧不上自己,你看看她都操勞成什麼樣子,她可是侯府的姨娘啊!”
主仆幾人哭成一團,裴元惜還在不依不饒。
“她打我了,我好痛!”
“打在你的身,痛在姨娘的心。三姑娘,你以後要好好的,彆再惹你姨娘生氣了。咱們以後就安安生生地待在院子裡,哪裡也彆去好不好?”黃婆子哄著她,試圖把她拉起來。
李姨娘一臉的悲傷,心疼不已地抱著她痛哭。
黃婆子見狀,隻把春月拉起來。兩人一個去備熱水,一個去廚房取飯菜,屋子裡隻剩下她們母女二人。
“三娘,姨娘隻盼著你好好的,你答應姨娘以後不要亂跑好不好?”
“我沒有亂跑。”裴元惜犟著頭,像個賭氣的孩子。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你是想氣死姨娘嗎?”李姨娘的手在她的腰間狠狠擰著,她痛得皺起眉頭,一把推開李姨娘跑了出去。
李姨娘臉色大變,跟著追出去。
裴元惜拚命地跑著,一邊跑一邊大哭。她跑的是往外院的方向,那裡是宣平侯回府的必經之地。
遠遠看到宣平侯父子,她衝了過去。
“爹,爹,姨娘打我!”
闔府之中,宣平侯裴郅隻聽過一個孩子叫他爹,那便是他的三女兒元惜。三娘小時候特彆聰明,那時候他還感慨過若是三娘是兒子,隻怕侯府會出一個狀元郎。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三娘那麼聰明的孩子,幾乎是一點就通。
後來三娘傻了,他還是惦記那個女兒。他不時去看她,想和她說說話。她就算是變傻了,那也是他曾經疼愛過的孩子。
他去一次,李氏就哭一次。李氏說他是侯爺,是一府之主不能流連後宅,否則就是她身為妾室的罪過。還說她會照顧好三娘,不想他因此而分心。
初時他很不喜,覺得李氏有些小題大作。誰知道李氏那麼剛烈,差點以死相逼他這才沒有再去看三娘。
李氏此舉深受母親的誇讚,他卻是惱怒不已再也不去她的屋子。
“父親,是妹妹。”裴濟驚呼,就見裴元惜抱住了宣平侯。
“爹,姨娘打我,你怎麼不來救我?”裴元惜哭得眼睛通紅,好不可憐。“爹,我好想你,你怎麼都不去看我?”
宣平侯一生剛正嚴厲,無論對哪個孩子,即使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裴濟他都永遠是嚴肅的。猛然被女兒抱住,像是被什麼東西撞進心裡最軟的地方。
他不悅地看著後麵追過來的李姨娘,“三娘犯了什麼錯,你打孩子乾什麼?”
李姨娘嘴裡發苦,“侯爺,婢妾最疼三姑娘,她是婢妾的命。要不是她今天跑到澄明池那邊去玩,婢妾也不會生她的氣。婢妾就是想嚇嚇她,哪裡舍得打她。三姑娘你快過來,彆鬨你父親。”
裴元惜搖頭,一副害怕的樣子。
“我不過去,你是個壞姨娘,我要跟爹一起。”
李姨娘瞳仁顫得厲害,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
宣平侯被女兒這麼親密地抱著,心頓時化了,他想起以前的三娘就是這麼喜歡黏他,他還曾抱她在膝上學寫字。當下對李姨娘冷了臉,讓她自忙去,他要和三娘好好說會兒話。
李姨娘作勢要跪,一看這架勢宣平侯就知道她要做什麼。無非是又拿什麼大道理來壓他,讓他彆管三娘的事。
十年了,宣平侯很久沒有享受過被女兒依賴的感覺。他臉黑得嚇人,明知李姨娘的出發點是好的,心裡就是說不出來的厭惡。
“你要跪就跪,跪多久都行。”
李姨娘臉色慘白,看著他帶著裴元惜和裴濟去前院的書房。
這間外書房,是裴元惜小時候常來的地方,那時候隻有她和裴濟被允許跟在宣平侯身邊。裴濟從小跟著宣平侯,不僅長得像宣平侯,品性神態亦是相似得緊。
裴濟對府裡的其他幾個妹妹沒什麼感情,即使是一母同胞的大妹妹他也不怎麼親近。因為自小朝夕相處過,他對妹妹的感情最深。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