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憲身穿著一件白色的貂毛長袍，窩在鋪著白狼皮的碩大椅子裡麵，臉上掛著一種淡淡的笑意。
林芷顏端詳了杜憲一番，輕籲道，“侯爺，咱們的算計真的能成嗎？”
“為何不能成？”杜憲抬眸，姝麗的容顏上帶著的笑清清淺淺，讓林芷顏忽然想起夏日綠洲的清水流淌。自拿下賽罕城之後，這一年，杜憲作為賽罕城真正的幕後主人，事無巨細，她都親曆親為，這其中經曆了多少風雨，多少艱難抉擇，旁人不知，但是林芷顏一直跟在杜憲
的身邊，卻是一清二楚的。若是在京城之中的杜憲尚帶著幾分少年人獨有的蓬勃朝氣，那麼經過這一年的凝練，那種浮動在她眼眉之間的天真與嬌憨已經被磨的差不多看不到了，碾去了少年的青澀
，在杜憲的身上留下的則是作為決斷者該有的穩重以及果決。
不知道為何，聽杜憲這麼一反問，林芷顏就覺得自己好像是過多擔心了。“我是怕錢不夠啊。”林芷顏歎息道，不過在杜憲的麵前，她還是將自己所擔心的事情給說了出來，“咱們一直收購車遲國的棉花，從剛來的貴上三成收，到現在貴上兩倍收
，每日大把大把的銀子撒出去，我有點心慌。”
“不用怕。”杜憲笑道，“隻要堅持過明年的夏季，到了秋季，咱們就可掌控車遲國的國庫了。”
林芷顏眨了眨眼，拂去了心頭的憂慮，展顏一笑，“那你說咱們現在算不算是富可敵國？”
“怎麼不是？”杜憲臉上的笑意更濃。
不光是林芷顏慌，她心底的壓力比任何人都大。
她這是在孤注一擲，將侯府的家底都拿了出來了。
這是一場豪賭，如果贏，她可以掌控整個車遲國，如果輸，那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或許也不是真的一無所有，必經現在她的賽罕城在西域還是很出名的。
她偏開頭看向了窗外，“又下雪了啊。”杜憲輕輕的嘟囔了一聲。即便是坐在屋子裡麵，都能聽到外麵呼嘯而過的風聲和雪聲。
賽罕荒原的風特彆大，風雪將窗戶都拍的有點啪啪作響。
“是啊。”林芷顏也尋了一個地方坐下，從她這裡看過去，杜憲在燈火之下，更顯得有點單薄了。
他將自己帶來的賬本看了一遍，林芷顏也不著急，就在這裡靜靜的等著。
這賽罕城對外的城主現在是林芷顏，但他們的人都知道真正當家作主的是杜憲才對。
“薛寶玉他還被你關著呢。”林芷顏想了想，試探的對杜憲說道。
“是啊，他被我關起來，你豈不是清靜許多。”杜憲抿了一口茶水，看似不經意的回道。
“呃……”林芷顏微微的一怔，隨後嘴角暈開了幾分輕笑。“他啊，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他被你關了好幾天，我倒是覺得有點手癢了。”林芷顏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
杜憲抬眸也止不住笑了起來。
“那你是想讓我替你打他？”她問道。
“他最近閒事管的是多了點。”林芷顏垂眸，“倒也不是想要讓你替我打他，畢竟這種事情，我覺得我親自打比較好。”前幾日賽罕城請了車遲國的小王子前來做客，有從大齊送來的舞娘，跳了一曲綠腰，跳完之後，舞娘們來敬酒，林芷顏這個城主自然是要作陪的，還沒從坐在她腿上的舞
娘手中喝道一滴酒，薛寶玉那二愣子倒是劈手就將那舞娘已經遞到林芷顏嘴邊的酒杯給搶了過去。
弄得林芷顏好生的尷尬。
薛寶玉不光喝光了林芷顏該喝的酒，還愣是將坐在林芷顏腿上的舞娘給推開了……
“他差點壞了我的大事。”杜憲淺淺的說道。
“那也是我的大事。”林芷顏身子朝前湊了湊，“你都關了他好多天了。他應該知道錯了吧。”
“你來，是想求情？”杜憲放下了賬本，笑盈盈的看著林芷顏，林芷顏瞬間就有種被看透的感覺。
杜憲真的是不一樣了。
以前的杜憲可以笑的如豔陽般璀璨，但是現在的杜憲那一雙眸子裡麵傾泄出來的光已經是叫人覺得有點望而生畏了。好像那雙眼睛具備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是啊。”被杜憲一語道破心意，林芷顏也沒過多的扭捏，直接點了點頭，“關了這許多天，他應該已經反省了。”“他喜歡你。”杜憲索性看著林芷顏的眼睛，緩緩的說道，“他那個人平日裡不怎麼動腦子，行動永遠比思想快。你若是無意與他，便不要給他什麼希望。他雖然嘴上對我喊
打喊殺的，但是這一年下來，我說什麼他做什麼，唯獨在涉及到你的問題上，他還會犯渾。我既然與他一起長大，便也不希望看著他將來傷心。你可要想清楚啊。”
林芷顏……
她的臉皮子瞬間有點發熱。
相處了一年了，如果她還沒發現薛寶玉對她的與眾不同，那她也真是一個棒槌了。隻是她不想捅破那個窗戶紙罷了。
況且，薛寶玉那個二愣子，哪裡知道自己心底真正想的是什麼，大概在他的心底，她就是他最好的哥們兒……薛寶玉前幾天還愣要拉著自己拜把子兄弟呢！
林芷顏也是服了，從一開始師傅師傅的，現在又兄弟兄弟的，薛寶玉那個棒槌連她是男是女都沒搞清楚！
唉，真是愁死個人。
“我現在是男裝。”林大姑娘有點彆扭的說道，“他連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是啊。連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已經喜歡你了，還有什麼可說的。”杜憲笑道。
“沒話可說！”林大姑娘一攤手，“可問題是他自己不知道啊！”
“那你想讓他知道嗎？”杜憲心底微微的一動。
說真的，她是很想促成林大姑娘和薛寶玉的，但是這也需要這兩個人同意才是。
薛寶玉那個二傻子怕是到現在都隻覺得自己是將林芷顏當兄弟呢。杜憲覺得他還沒看清楚自己內心所想。
而林芷顏現在又不想說破，所以杜憲就這樣看著這兩個人彆扭著。
彆說，薛寶玉那無意識之下的拈酸吃醋還是蠻可愛的。
其實比起自己來，林芷顏的運氣好多了。
薛寶玉雖然是個二愣子，但是對林芷顏那是真的好，即便他可能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愛上林芷顏了，但是不妨礙他對林芷顏無條件的回護與保護。
那麼自己？
杜憲的心底淺淺的流過一絲酸楚，很淡，卻絲絲入線牽扯著她心底最纖細的神經。
“侯爺是想讓我去和他表白？”林大姑娘想想那場景，頓時一陣惡寒，受不了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這一年她與杜憲相處下來，幾乎是完全拿杜憲當自己的知交好友了。她江湖出身，本就沒京城貴女身上的規矩重，性格使然，所以在杜憲麵前幾乎可以無話不說。
“是想你大概可以和他說個實話，告訴他你是個姑娘家？”杜憲說完就輕輕的咳嗽了幾聲，讓她略顯的蒼白的臉頰上帶了幾分淡淡的紅暈。
這賽罕荒原的大風著實不適合杜憲的身體，杜憲自到這裡之後，咳嗽就沒停過，即便是有鬼醫在也不能完全根治。
“你可以告訴他你是女孩子。”杜憲笑道，“表白這種事情自然是需要男人來做！”
她說到這裡，心底又有點不適。
她和慕容如玉之間，永遠都是她在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