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家(1 / 2)

傅達對陳謙說道:“殯儀館的車來了。”

謝箐單腳踩上炕沿,打算上炕抬屍體。

傅達一把扯住她,“這麼多大老爺們兒哪就用得著你了,我們來就行。”

他力氣大,謝箐拗不過,麻利地從西臥房撤出來,進了東臥房。

這裡比西臥房邋遢,但組合家具也是新的,同樣沒有被盜的跡象。

放化妝品的矮櫃子上有一麵帶框的鏡子,鏡框邊緣插著一張全家福。

全家福上的九口人笑得燦爛,除四名被害人外,還有一對中年夫妻和三個孩子。

大一點的女孩二十歲左右,和被害的中年夫妻站在一起;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和另一對夫妻站一起,老兩口坐中間,老太太的膝蓋上坐著一個最小的男孩子,十歲左右。

鏡子前還擺著一個大相冊。

謝箐把全家福拿下來,用一隻物證袋收好,又打開了相冊。

相冊第一頁主要是三個孩子的照片,老夫妻和兩對中年夫妻各一張——都是在照相館照的,很有儀式感。

老夫妻笑得很慈祥,一看就是性格很好的老人。

兩個中年男子在長相上有五成相似,一看就是兄弟倆。

兩個妯娌各有不同,被害人微胖,長了雙笑眼,看著喜慶;另一個苦瓜相,衣著鮮豔,手腕上還帶了一隻銀鐲子。

幸福的一家人說散就散了,女孩子突然成了孤兒。

謝箐心裡難受,把相冊用另一隻物證袋裝了,又在衣櫃裡翻了翻。

兩位老人家很樸素,掛起來的應季衣物就那麼兩三件。

被褥預備的倒是不少,而且都是新的,花花綠綠,麵料柔軟。

其他櫃子裡裝的都是積攢的破舊東西,舍不得扔,就都留下了。

炕上鋪著兩套被褥,是老人起床時順手推開的樣子,然而它們的主人再也回不來了。

痕檢人員正在用刷子刷一隻小皮包,皮包是癟的,裡麵不像有錢的樣子。

謝箐把兩樣東西交給痕檢人員統一保管,離開東臥房,準備去門房瞧瞧,那裡有廚房,可以驗證一下被害人到底吃了什麼。

臨出門時,謝箐看了眼鞋架,上麵放著兩雙皮鞋和兩雙布鞋。

她著意觀察過,四個被害人在室內穿的都是拖鞋,啞白色瓷磚上除了刀子濺落的黑褐色血跡,很少有其他汙漬。

她心道,這家人必有一個嚴重潔癖,不然這個年代的人沒那麼講究,這樣的平房一般都是穿鞋進出。

不過……凶手進來也換鞋了嗎?

或者,凶手光腳丫進來的?

謝箐帶著思考去了下房。

下房的碗櫃和冰箱也是新的,還有一張新的可折疊圓桌。

冰箱裡有沒吃完的青椒炒雞蛋,還有醬油泡著的小黃瓜。

垃圾桶裡還有一些魚刺和摘掉的油菜葉子。

洗乾淨的碗筷倒扣著放在桌子上,用一個紗布縫的罩子扣著……

“嗯!”有人清了清嗓子。

謝箐回過頭,見老乾部頂著門框站在門口,問道:“裝上車了?”

檀易點點頭,“可以走了。”

“謝謝。”謝箐看一眼水槽,上麵黑紅色的血跡可以證明,凶手就在這裡洗了刀和手,開門離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應該是一個心思縝密、膽大心細的人,年紀不會太小,中年人,可能殺過豬、宰過羊,如果本案發生了侵財,他對金錢的野心一定很大。

謝箐在心裡給凶手大概畫了個像,麵無表情地與檀易擦肩而過……

已經九點多了,圍觀群眾隻增不減,議論紛紛。

“雷炎這是得罪誰了?”

“他一個副經理能得罪誰,要我說啊,應該是謀財害命。”

“有可能。”

“對,聽說雷炎的媳婦在開發區的院子要拆遷了,不少錢呢,沒看兩口子又是冰箱,又是組合櫃的嗎?”

“太高調了,有錢也不該這麼花吧。”

“這話說的,好不容易有點錢,誰不想著改善生活啊。再說了,雷炎媳婦愛乾淨,不換才怪呢。”

……

謝箐一出大門,議論聲便小了許多,人們自動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通道。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了殯儀館的車,在關門的瞬間,穿行於胡同裡的夜風把幾句細碎的閒話送到了她的耳朵裡。

“臥槽,這小姑娘是法醫?”

“聽說穿白大褂的都是。”

“艾瑪艾瑪。”

……

殯儀館,解剖室。

四具屍體,需要四個解剖台,條件有限,索性就兩個兩個來。

案子本是豐安分局的,案情不見得複雜,豐安分局也未必破不了案子,之所以驚動市局是因為一下死了四個人。

陳謙快退休了,沒什麼上進心,直接把活兒推給趙法醫和韓峰。

他讓謝箐填寫屍檢表,自己則拿個相機固定證據。

韓峰愛表現,技術也不錯,下刀穩準狠,很快就打開了老年男性死者的胸腔。

他指點著肋骨,“小謝你看,這一刀紮斷了肋骨,凶手有一把子力氣啊。”

趙法醫也道,“老年女性死者同樣死於心臟損傷,肋骨也斷了。”他用刀在肋骨上敲打一下,“骨質疏鬆不嚴重,凶手的力氣確實很大,這一刀透過骨頭紮到了心臟上,刀子沒有護手,我估計他的手會受傷。”

陳謙道:“一般會有傷,但也不絕對。”

謝箐把屍檢內容一一記錄下來。

明確了死因,解剖就不必大費周章,再確定一下死亡時間就好。

韓峰打開老年男性死者的胃和十二指腸,二者皆空,小腸內容比較豐富。

雷炎夫妻和老年夫妻不同。

他們不但喝酒,還吃了不少燒烤,胃裡酒氣濃重,肉食還有殘留。

根據食物在消化道運行的規律可以印證,陳謙對死亡時間的判斷沒錯——就是在淩晨一點左右。

韓峰放下解剖刀,“痕檢人員沒找到強行入室的痕跡,兩側牆上沒有擦痕。你們說,會不會是鄰居乾的?兩家共用一麵牆,隻要準備好梯/子,就能毫不費力地翻牆而入了吧,然後打開大門,做出穿鞋逃跑的假象。”

陳謙搖搖頭,“這個不大可能,鄰居忽然翻牆,雷老頭肯定會嚇一大跳,不吵不嚷是不可能的。”

韓峰反駁道:“現在晚上涼了,家家關窗睡覺,淩晨時分睡得正死,聽不見也很正常。”

陳謙笑而不語了。

謝箐認為,韓峰這個腦洞還是可以的,但如果鄰裡之間有這麼大的仇恨,吃瓜群眾和報案的雷勝早舉報了,案子輪不到市局來查就已經破了。

“要是鄰居乾的早跑了。行了,少廢話,趕緊縫合。”趙法醫那邊也完事了。

謝箐放下屍檢表,搶著拿起針線,“你們歇著,我來縫。”

韓峰道:“不用,我手快,一會兒就縫完了。”

趙法醫看了他一眼,“你逞什麼能,讓人家小謝鍛煉鍛煉。”

韓峰恍然,“對對對,我怎麼沒想到呢。”

趙法醫道:“你要是能想到,能單身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