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謝箐回宿舍小睡。
快到一點時,大哥大響了,她拿起來看了眼屏幕,又是檀易的,便接了起來。
“喂。”
“小謝,你在局裡嗎?”
“我在宿舍。”
“你到大門口來,我們去一趟老城區,重新勘驗現場。”
“好。”
……
瞌睡送個枕頭,謝箐早就想去。
她立刻穿衣下樓,去辦公室帶上勘察箱,飛快地往警局大門去了。
“箐箐!”黎可的小腦袋從警車副駕駛的位置探了出來。
謝箐加快步伐,“來了來了。”
傅達推開車門,“小謝從我這邊上。”
謝箐從善如流,腳一抬就坐了上去。
後麵三個人,傅達在中間門,謝箐挨車門。
杜準和李驥不在,大家話就不多,除了黎可沒話找話,勉強和檀易聊上幾句,其他人全程閉目眼神。
三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警車在雷家胡同外停了下來。
一行人下了車,剛走幾步路,就聽到了女孩子斷續且淒厲的哭聲。
謝箐心裡一沉。
黎可拉住她的手肘,“箐箐,雷淼好可憐啊!”
“是啊!”謝箐歎息一聲,“天降橫禍,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吧。”
傅達道:“接受不了也得接受,時間門會帶走一切,也會撫平一切。”
刑警麵對的大多是人性的醜惡和苦難者的生死離彆,通常會活得很通透,但也會因此略顯薄情。
謝箐點點頭,“接受接受不了的,本身也是一種摧殘,即便接受了,也會在心裡留下難以痊愈的傷疤。”
走在前麵的檀易忽然回過頭,深深地看了謝箐一眼。
謝箐沒注意到他的反應,她心裡在想,她走了之後,她的父母兄長會用多長時間門遺忘她呢?
十天,還是半個月?
不,未必這麼短,即便不想她,也會想念每到月初就打回去的贍養費吧。
雷家鄰居的大門大開著,一乾人路過時哭聲戛然而止。
隨後,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女人推著一個精神萎靡、麵色蒼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雙眼紅腫、不停抽泣的小姑娘。
雷光和雷淼都在這裡。
檀易上了前,客氣地說道:“警察複勘現場,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他們一個公道。”
“我不要公道!我不要公道!”雷淼忽然崩潰了,兩隻拳頭狂砸大門,“我隻想讓他們回來,活著回來,嗚嗚……”
“嗚……”雷光抱頭痛哭,鼻涕和眼淚一起流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大腿上,很快就打濕了一片。
黎可抹了把淚,上前拉住雷淼的手,“彆哭了,彆打了,你就算傷了自己也於事無補呀!”
在這樣巨大的痛苦麵前,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雷淼搖著頭,狀若癲狂,痛哭不止。
黎可勸不了雷淼,但好在她力氣大,可以拉住雷淼,不讓雷淼傷害自己。
檀易的目光落在雷光的妻子苗小紅身上,但勸的卻是雷淼,“人死不能複生,節哀。你現在能做的隻有三件事,第一,管理好你的情緒;第二,仔細想想他們出事前,家裡發生過什麼可疑的事情;第三,靜候凶手繩之以法。”
他語速不快,男中音偏低,很有安撫情緒、使人冷靜的作用。
兩分鐘後,雷淼果然冷靜了下來。
檀易對傅達說道:“傅哥,你和黎可再跟他們聊聊,勸勸他們。我和劉哥、小謝去去就來。”
傅達欣然同意,從手包裡取出小筆記本,“好,你們去吧。”
謝箐從雷光夫婦身上收回目光,跟在檀易身後往雷家去了。
大門上了封條。
幸福裡基層警局的警察給他們打開了門鎖,推門時左側門扇發出一個輕微的“嘎吱”聲。
檀易率先進去,打開了白熾燈。
水泥地上的血色已經不見了,像一團團擦不掉的汙漬。
三人從這裡開始複勘--腳印和凶器是凶手留下來的唯二線索,凶器上找不到指紋,找不到凶手的血跡,就隻能下功夫研究腳印了。
謝箐蹲在地上,仔細地審查每一處印記。
因為鞋底上附著的血液越來越少,門口的腳印最輕,大概是為了遮掩罪行(確保出門後鞋底沒有血跡),凶手蹭了又蹭,在這裡形成了大片的擦痕。
廚房門口的血腳印是非常清晰的。
門洞與第一具屍體之間門的幾個腳印極重,已經看不到鞋底的花紋了,濃黑一片。
謝箐返回廚房門前,轟走幾隻蒼蠅,從勘察箱裡取出一隻放大鏡,對著那枚最清晰的腳印照了又照,又拿了一把尺,量了一下步寬和步長。
劉豐問:“小謝有什麼發現嗎?”
“還不好說。”謝箐用卷尺頂端淩空指點著腳印,“劉哥幫我看看,是不是這裡的血跡更重一些,這裡又太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