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箐把屍體放了回去,不動聲色地在土裡一摳,就把一個金屬小物件攥到了手裡。
這是一枚金屬圓盤,類似澡堂子更衣櫃鑰匙上掛著的號碼牌。
她看向檀易。
檀易也在看著她,見狀立刻走了過來,“發現了什麼?”
謝箐看一眼大門口圍觀的老百姓,“沒什麼,檀隊扶我一把,腿麻了。”
檀易伸出手,“好。”
謝箐把自己的小手往大手裡一放,往下一壓,順著他的力量站了起來。
檀易感覺到手裡柔軟的觸感,心臟不規則地跳動兩下,隨即才發現異樣。
謝箐把手抽回來,老人家似的活動活動腰腿,“謝謝檀隊。”
檀易道:“不客氣,發現了什麼?”
謝箐打量著周圍的韭菜,“身上有抵抗傷,二人發生過搏鬥,她就在這裡被連刺三刀。考慮到凶手可能也受了傷,這裡的所有血液樣本都要帶回去化驗。”
檀易道:“凶手帶走了凶器,屋內沒找到菜刀,從室內到這裡的一路,有不少滴落型的血跡。”
謝箐取來物證袋和棉簽,對各處血跡進行了采集。
中堂的門插鉚釘脫落,凶手應該是撞門闖入,老舊的櫥櫃下有碗碟的碎片,地麵上到處都是滴落型血跡和擦蹭的血腳印。
謝箐想,死者插了門,對方撞門而入,那麼在凶手進來的一瞬間,死者的刀大概率會迎上去,凶手很可能比死者先受傷。
灶台、牆上、地麵上,都有飛濺的血跡。
拍照、提取檢材後,謝箐測量了凶手的鞋印。
從花紋上看,男子穿了雙普通運動鞋,步長大,步角小,鞋長27cm,身高大約在175cm左右。
身形矯健,但不肥胖。
以上與報案人描述大致相符。
……
大約二十二點,謝箐帶著屍體進了解剖室。
曹海生迎了上來,“怎麼樣,案件複雜嗎?”
謝箐道:“滅口,案情簡單,抓人困難。”
師徒倆合力把屍體抬到解剖台上。
曹海生道:“又是sqn案。”
謝箐點點頭,“此人是關鍵人物,本以為她會坐車潛逃,沒想到隻是偷偷潛到了鄉下。”
曹海生仔細地檢查了衣物上的損傷痕跡,謝箐對開綻、移位和斷裂的部分進行拍照和記錄。
曹海生道:“有撕扯、打鬥的跡象,死者並非手無縛雞之力。以我的經驗判斷,鄉下的房子應該是提前租下的,卻不料早在凶手的視線之中。”
謝箐放下相機,感歎道:“在絕對實力麵前,小心機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下輩子好好做人吧。”
她拿起解剖刀,劃開了任香蘭的皮膚,“師父,你和師母參加鄭文凱的葬禮嗎?”
曹海生道:“怎麼可能不去,他是你師母的親弟弟,如果真不去,且不說那些親戚,局裡也會議論紛紛。”
這個確實是沒辦法的事。
隻要是人,就會有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想法——你可能覺得鄭家人可憐,鄭文凱無辜,他也可能覺得鄭家人不要臉,欺負曹海生這樣的老實人。
如果不想自家事在單位傳得沸沸揚揚,有時候犧牲一點個性、受一點委屈也是必須的。
刀子割開表皮、真皮、皮下組織、脂肪、肌肉……
露出胸腔,再打開肋骨。
凶手運氣不錯,三刀都避開了肋骨,其中一刀導致右心室穿透性損傷,這是死者當場死亡的主要原因。
找到死因,解剖工作就算完成了。
縫合屍體,衝洗解剖台,再把死者送到冰櫃裡。
大約十一點,師徒二人上了小吉普,準備返回市局。
殯儀館位置偏僻,柏油路從一大片空地裡鑽出來後,與火車站站前的南環路交接。
謝箐剛想在交接處拐彎,就聽到了一陣巨大的發動機的轟鳴聲——這是賽車時常有的動靜。
曹海生道:“最近常常聽到這種動靜,這是什麼車?”
謝箐道:“改裝車。”
她話音剛落,一個突兀的鞭炮聲衝破了發動機的轟鳴。
曹海生警覺地說道:“槍聲!”
謝箐猛地踩下刹車,隨即把方向盤打向左,朝火車站的方向疾馳而去。
“師父,係上安全帶,身子儘量往下。”
“好,你不要分心。”
曹海生往下出溜,雙手扣住了副駕駛的座椅。
路燈在車窗上流星趕月一般地閃過,流動的風瘋狂地拍在車門上,難聽的噪音充斥著整個狹小的空間。
曹海生的額頭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馬路上車不多,謝箐車技很不錯,接連超車,趕到北環路時,她又聽到了槍響。
遠遠的,豐安區分局的方向響起了警笛聲。
與此同時,發動機的轟鳴聲更大了,很快就傳來了兩車相撞的“咣當”聲。
因為撞擊,雙方的速度都有所降低,謝箐油門到底,很快就看到了兩輛車。
後麵一輛是夏利,前麵一輛是和檀易一樣的桑塔納。
謝箐道:“師父,坐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