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1 / 2)

紙活 懷愫 9076 字 7個月前

懷愫/文

詹少堂沒能留下一兒半女, 蘇茵又不肯捧著牌位過門給他守寡,還偷偷逃出鄉去了。

詹老太太從族中又抱了一個男孩回來,認在膝下當重孫。

重孫子有了,怎麼能少個孫媳婦呢?詹老太太本想再給孫子配一門親, 挑一個剛死的年輕姑娘,隻要八字合得上, 多少錢都可以。

可算來算去,全沒有蘇茵的八字好。

批命先生皺著眉頭:“這可是天作之合啊,若是早早結親,能旺夫旺子,本是能替老太太開枝散葉的, 就是因為拖著遲遲不成婚,這才克親克夫。”

他來之前都打聽好了, 說的全是現成話,因說中了詹老太太的心事, 收了大大的封包。

送走批命先生, 詹老太太陰沉著臉, 都怪蘇家那個丫頭不肯成婚, 若是早點嫁過來, 少堂就不會死。

“去把陳仙姑請過來。”陳仙姑是這一帶的神婆,各家若有撞邪叫魂說鬼媒的,都要找她來問一問。

陳婆一聽是詹老太太請,知道這是筆大生意,笑眯眯去了, 坐下就說:“我算一算,老太太也該請我來了。”

她從袖籠中拿出幾家女孩的生辰八字:“這都是剛走的,我替老太太留心著呢。”

詹老太太搖搖頭:“我不要彆的,我就要蘇家那丫頭。”

陳仙姑麵露難色:“老太太,這原也不是難事,又不是沒辦過。”她微微一笑,露出黃牙。

活人跟死人配婚,多是男方財大勢大,把貧苦人家鮮花一樣的姑娘買回去,紮個紙人,跟紙人拜堂,或是抱隻公雞,反正拜了堂就是成了婚。

“蘇家那丫頭不是跑了麼。”這到哪兒去找呢。

“不是她不肯嫁,怎麼會克死了少堂又克死了親爹媽。”詹老太太看一眼陳仙姑,拿取一根金條,“事情成了,我再給你兩根。”

陳仙姑被眼前澄黃的金子糊住了眼,她一咬牙:“也不是不能辦,就是要下本錢。”

列出單子來,讓詹家按給活人辦喜事的規格,來給詹少堂辦喜事,請本地的紙紮匠紮了五進的大宅院。

又紮了喜棚喜轎吹鼓手媒人婆,自然還紮了個蘇茵模樣的新娘子,在紙紮新娘的背後寫上生辰八字。

一副棺材,漆成紅色,既是棺材又是花轎,把紙人裝進棺材裡。

一應俱全,挑了個破日把這些東西在詹少堂的墳前燒掉,人成親要吉日,鬼成親要破日,與詹少堂並穴下葬

陳仙姑一邊燒紙人一邊想著那黃澄澄的金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告訴少爺,等著娶新娘子吧。”

詹老太太新收的那個重孫,還做了一套新衣服,在墳前磕頭上香。

鄉裡人哪個不說詹家真是厚道人家,死了的詹少爺是個癡心人,彆人都不要,隻要蘇家女兒,詹家這才紮了個紙人送過去。

陳仙姑雕了兩個人人偶,粗粗畫上眉目,把生辰八字刻在人偶後背上,燒過一夜香,那個人偶儼然就是蘇茵和詹少堂的麵目。

每天用針紮蘇茵的眉心,紮到她運勢衰敗,那隊紙紮人就能去迎親了。

陳仙姑又告訴詹老太太一個妙法:“給她描墓碑,少爺落葬的時候她那名字不是刻著麼,換一個顏色描上去。”

墓碑上活人一個色,死人一個色,換個顏色就是拿蘇茵當死人看。

詹老太太年紀大了,自然不能天天到墳頭上描墓碑,她派個下人把蘇茵的名字描了,又讓陳仙姑做了一個牌位。

她每天夜裡都要描牌位,可這親事就是不成,陳仙姑請神通靈,這才知道詹少堂想娶的換了人。

於是陳仙姑又雕了一個小木偶。

“他想娶就娶吧,身邊多個人陪著,我也更放心。”詹少堂活著的時候,詹老太太就對他有求必應,死了還有什麼不答應的。

霍震燁把陶小姐的人偶扔進火盆。

詹老太太看不見霍震燁,隻見法壇燈火亂跳,桌椅震動,三個偶人中的一個,掉進了火盆裡。

她趕緊伸手去撈,那火一下燎著了人偶的麵目,背後八字燒得斑斑駁駁。

詹老太太趕緊護住香壇,孫子還沒娶成親,這紅線不可能再斷了。

陳仙姑從內室出來:“好啊,花轎都抬到門前了,哪個小鬼兒敢搶親!”她拿出一疊黃紙,請靈上身。

渾身亂抖了一陣,從香爐中抓出一把香灰來,往法壇上一撒。

法壇中央顯出兩個人的身形。

“不好了,對麵請了高人,咱們鬥不過。”

詹老太太一把握住陳仙姑的手:“什麼意思,他們想讓少堂娶不成親!”

陳仙姑是隨口胡說的,她是想再多要兩塊金子。

陳仙姑從頭上拔下一根銀頭簪,一下一下釘在法壇上,沒釘著霍震燁,倒把詹少堂釘了個結結實實。

詹少堂哀嚎起來。

陳仙姑定睛一看,隻捉著一個,又摸出個小壇子,想用壇子扣住小鬼。

霍震燁眼看頭頂一個巨大的壇子罩下來,立刻想起白準用來收惡靈的朱砂壇,一腳踢在了刻著陶詠華名字的牌位,轉身就要逃。

壇子剛罩上頭頂,霍震燁渾身符咒放出紅光,紅光刺破土壇,陳仙姑“哎喲”一聲往後摔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哢”一聲,骨頭斷了。

霍震燁眼前白光一閃,回頭看去,木牌位搖搖晃晃摔下桌,木牌碎裂的同時,霍震燁醒了過來。

他意識回籠,指尖一動,睜眼就見白準坐在他床前,濃目凝望他,見他醒來,眉心一鬆。

霍震燁躺在床上,對白準輕笑,白準不由自主也挑起嘴角,唇線一扯,回過神來,又肅正臉色:“你也太慢了。”

一根香就快燒到頭了。

霍震燁想坐起來,手掌剛一動,就握住了什麼,他側目望去,喉結一滑,他正握著白準的手。

白準一僵,他抽出手來,鎮定自若的撣撣衣衫:“不要多想,我是看你四腳亂動,吵得很。”

“我多想什麼?”霍震燁覺得白準對他,也不是全沒那個意思的。

他撐坐起來,一條腿支著,胳膊搭在腿上,眉梢輕挑:“什麼我能多想,什麼不能,還請師父告訴我。”

白準倏地轉身,霍震燁緊跟在後,他一把抓住白準的輪椅,身體低下去,貼在他耳畔低語:“我沒辦法不多想。”

熾熱氣息灌進白準耳中,霍震燁見白準耳廓上淡紅一片,心如擂鼓,張嘴就要吻上去。

唇瓣剛擦過耳垂,竹輪椅飛快往前,好像受驚一般骨碌碌滾到屋內。

霍震燁正要追上去,頭頂一盆涼水把他澆個徹底,整個淋成了落湯雞,身上朱砂金墨糊的一塊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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