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侄女,你這就有些不妥當了。”五門主嗓門極大,他眉頭緊皺盯著韓珠,“這個位子可是門主才能坐的,何況你一個女流。”
白準煩得很,韓三在時,這人可連個屁也不敢放,韓三一走,柳大柳二跟著沒了,就連他這麼個動嘴皮子的,也敢放肆了。
在江湖上混,不是件容易的事,連裁縫都結成紅幫,為的就是人多勢眾,才能不受欺負。
青幫船幫,哪個有勢力都能來刮你一層油,八門都是討口飯吃的江湖人,互相幫襯。
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幾門湊在一起,發達的落魄的誰也不嫌誰,本就是混江湖,還擺起譜來了。
“怎麼不妥當?”白準左掃一眼右掃一眼,“我看妥當得很。”
八門主出事,來的是楚老門主,他聽白準都這麼了,自然站在白準這邊:“咱們這些人,那都是祖師爺賞飯吃,誰有本事誰當門主。”
言下之意,就是用男女來分,彆的幾門他不管,他們八門是不認的發。
五門主大皺眉頭:“這自古以來,可就沒有這個規矩。”
白準“嗤”一聲笑了:“我怎麼記著,我師父在時與幾位老門主插香結拜,才立的八門?”
這才多少年就開始講古了。
“男人女人到頭總是死人。”白準陰陽怪氣,還拿目光瞟五門主,五門主氣得牙癢,可偏偏動不了他,也沒人敢動他。
動一下白七爺,夜裡枕邊睡的是人是鬼,那可就不知道了。
幾個門主看“活無常”開口,都紛紛轉過臉,避他的鋒芒。
洪胖子趕緊出來打圓場:“各位稍安,吉時就快到了。”
韓珠一直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這爭吵與她無關,直到一對父子走進明堂,她才抬起頭來。
下了戰書要鬥彩的是韓三爺的師兄石榮,他實在年紀大了,跟韓珠鬥彩是欺負小輩。
就派出自己的兒子石寬,同門師兄妹,爭一爭也不算欺負她個女流。
“師伯。”韓珠行禮。
石榮笑一笑:“侄女,你跟我閨女是一樣的,鬥彩歸鬥彩,咱們打斷了骨頭也連著筋。”
幾十年不來往,這時也不用敘舊情,韓珠並不笑:“開始吧。”
一屋人往洪家的後院去,鬥彩台就在那裡。
霍震燁推著白準,他知道白準厭惡人群,遠遠走在最後麵。穿廊過亭,看院裡擺著假山石,挖了錦鯉池,還有個小戲台:“這個一門金,還真是有些家底啊。”
白準掩著鼻子,他在廳裡嫌棄人味重,出了廳又嫌花香重,反正哪哪都不如在家躺著,嗡聲說:“一門主的外號,叫字字金,他是按字收錢的。”
“那你的外號叫什麼?”霍震燁好奇起來。
白準從輪椅上微微側過頭去,他笑一下:“活無常。”
霍震燁微微一怔,他還挺驕傲的?
白準眼中帶笑,得意之情就寫在臉上,他餘光瞥見五門的徒弟探頭探腦,陰森森道:“你膽子倒大。”
嚇得那人扭頭逃走。
幾位門主在錦鯉池前坐著,隔池就是鬥彩台,韓珠和石寬就在這上麵鬥彩。
銅鑼響了一聲,石寬對韓珠點點頭:“我們師兄妹比試,不必簽生死契。”
不簽生死契就是不會鬥個你死我活,石寬生得高壯,韓珠單薄,站在他身前,隻有他半個人那麼寬。
“師妹先請。”石寬抱拳,嘴裡說請,其實還是存了輕視韓珠的意思,古彩門少有女傳人。
一件長褂,一塊彩布,身上要能藏十七八件東西,火盆飛鳥,件件都要彈眼落睛。
可韓珠生得這麼單薄,連件長褂都撐不起來,又怎麼藏東西?
他怕韓珠出醜,讓她先把拿手絕活使出來,也免得說他們父子欺負女流。
韓珠看他一眼:“那我便不客氣了。”
石寬點一點頭,還問她:“要不要我幫忙搬東西。”
變戲法得有道具,她沒穿衫,那就是把東西藏在桌底櫃底,他們是同門中人,他來幫忙,才能不露韓珠的底。
“不用。”韓珠走上高台,看了一眼底下的叔伯,又看一眼石榮,她伸手探到腰間,指尖一動,露出腰間紅色。
她明明穿著重孝,可衣服裡竟然穿了紅,人人都皺眉細看,這才看清楚,韓珠腰間還捆了一段紅索。
長索在她手中尤如活蛇,剛一解下就纏在她胳膊上。
石榮站了起來,臉皮一抖:“神仙索?”
他對神仙索多年難忘,韓三當年就是用神仙索絕技打敗了他,當上三門門主的,不想隔卻幾十年,竟能再見。
“在師伯麵前獻醜了。”韓珠依舊是張不笑的臉,但她精神一振,眼中有光。
長索盤旋落地,似盤蛇,韓珠指尖一抬,蛇頭探起,跟著蛇身直上,從地上一直探到空中。
韓珠伸出手,一把握住紅索,狠狠一拽。
紅索顫動,但就是沒掉下來,好像在空中,勾住了什麼。
座中也有識得這是韓三爺的絕技,但許多人隻是聽說,不曾見過,眼見韓珠亮相就是這一手,麵麵相覷。
韓珠依舊不笑,她一隻胳膊環住繩索,腳底輕抬,踩繩上攀,一步,兩步。
白準微微笑,鳳眼一斜,見霍震燁一臉恍然的神色:“怎麼?”
“她就是用這個,進了禮查飯店的包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