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白準都不必看, 一聞就知,這些紙紮都是有主的東西。
該燒化給亡魂的卻沒燒, 也不知是從哪個鬼手裡搶來的,沒收到該收的東西,這群鬼自然要來討債。
陰氣越聚越多,怪事也就多了。
“這些道具都是請紙紮店紮束的, 全是咱們要什麼,就請人紮什麼,來路都是乾乾淨淨的。”
郭經理立刻否認, 他剛才還覺得白準是尊財神爺, 聽他說完這句, 就偷偷打量霍震燁的臉色。
心想這霍公子該不會是被江湖騙子給騙了吧, 公司剛開的時候,隔幾天就遇上想各種辦法要錢的人。
接下來就是做法事換風水, 樣樣都要錢,全是騙子的伎倆, 反正他是一分錢都不會出的!
霍震燁看了郭經理一眼, 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低頭問白準:“是不是燒掉就行了?”
“借了人家的東西, 總要付點租金的。”
買點冥幣燒給這些討債鬼, 就當是紙紮的租借費用,用完了再燒掉。
有借有還, 再借不難嘛。
郭經理一聽, 眉開眼笑, 馬屁張嘴就叫來:“這才是高人風範呢,輕輕鬆鬆就給解決了,白先生真是有一套。”
不超度不念經不換風水,多省錢啊!買刀冥紙那才幾個子兒,他決定好好大方一回,買上兩袋錫箔元寶,燒給這些討債鬼。
白準懶得理這人,他身上的銅臭味兒比彆人濃得多,對著霍震燁指指點點:“你把那個搬過來我看看。”
他竹杖點著攝影機,霍震燁剛要動,郭經理一個眼色,就有人把機器搬過來了。
白準和霍震燁頭挨著頭,看小鏡框裡的東西,什麼鬼影也沒拍到。
白準目光一掃,再看回鏡頭,臉色冷下來,這玩意兒沒用,什麼也拍不出來。
霍震燁好奇了,難道是因為白準在這兒,所以沒鬼敢過來了?
他手心扣著銅錢,手掌虛握成個筒狀,把銅錢藏在掌心中,望遠鏡似的往四周一掃。
這片場裡什麼奇形怪狀打扮的人都有,一個穿著蚌殼精衣服的人,走到霍震燁眼前,他放下銅錢,那“蚌殼精”還在,慢慢騰騰往隔壁棚去。
探頭一看,那邊在拍海底龍宮,不用說龍宮的遠景也是畫出來的,近景的珊瑚海草也全是紙紮的。
紙紮的巨型貝殼裡,放了一個圓溜溜的燈,燈泡一亮,還真像珍珠。
就算這裡有鬼,混在演員中間,也看不出異狀來。
白準輕輕“嘖”一聲,跟了他這麼久,眼睛還這麼鈍,說出去可太丟七門的臉了。
“你過來。”白準拖長了音。
霍震燁彎腰低頭:“怎麼了?”
白準伸出手,微涼指尖搭住他的手腕,替他正了正方向,貼著他耳邊輕聲道:“往上看。”
霍震燁呼吸一滯,他穩了穩心跳,這才看出去,布景板子上麵果然飄著一個個青白身影,有老人有小孩,還有女人。
不用說,這梳妝台肯定是這女人的陪葬紙紮了。
“怎麼這麼多?”
白準輕聲笑,笑音鑽進霍震燁耳朵裡,燙得他從耳畔到心尖都是發熱。
“我來了,他們自然就來告狀了。”
霍震燁擼起袖子,哪能讓白準操勞,他拿了支筆走到那些紙紮前麵,有主的東西他就畫上個叉,對郭經理說:“這些用完了都燒掉。”
郭經理眼看霍震燁越畫越多,心裡的盤算珠子不斷在響,每響一聲,他臉色就更青一點,怎麼這麼多啊!
那燒兩袋的錫箔看來是不夠了,郭經理伸出兩根手指,咬牙豪氣一回,就再加兩袋。
走到後麵的片場,正準備拍家庭片,這裡的家具大多是真的,有個青白臉的小孩子站在牆邊的搖搖木馬邊上。
這是他的木馬,他鼓著嘴巴。
霍震燁剛要在這木馬上畫叉,郭經理的小舅子就來了,道具一向是他負責的,秘書把他叫過來,解釋解釋這批紙紮的來路。
“這真是店裡定做的,霍公子咱們經費有限啊。”
經費是足夠的,隻有特彆窮的劇組才用這種辦法,星光電影公司不差錢,但郭經理摳門出名,一知道這個辦法,就全公司推廣,能用假的就不用真的。
郭經理的小舅子當上電影公司的采購主管,外頭都以為這是個極有油水的肥差,可郭經理一毛不拔,想從他手裡刮一層油水根本不可能,他也隻好買二手紙紮了。
沒想到竟會被人戳穿。
霍震燁拿筆的手停住,他笑一聲:“這是你買的?”
郭經理的小舅子咽了口唾沫:“是!”
小男孩生氣了,這明明就是爸爸媽媽買給他的!他一下跳上去,那隻紙紮的搖搖木馬無風而動,一顛一顛。
好像真有個小孩子騎在上麵玩耍。
“是嗎?”霍震燁重問一聲。
郭經理的小舅子腿都軟了,他還想硬頂,牆上掛的紙紮自鳴鐘開始走動,紙紮唱片機也轉了起來。
那些鬼在白天哪有這樣的法力動這些東西,霍震燁一看就知道是白準在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