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懷愫/文
霍朝宗托著茶盞看白準咳嗽,在咳嗽聲中斂眉抬手,用茶蓋撇去茶上浮沫,低頭喝了口茶。
何秘書感同身受,頗有些不忍心。他當然知道大少爺並不是真的讚同他們在一起,這些隻是話術。
白家就連待客的茶盅都是秘色瓷,錢財是打動不了白準的。
所以大少爺才用另一種辦法,七少爺龍精虎猛,白先生卻氣虛體弱,兩人的一輩子當然是不同的。
白準咳了兩聲,喝茶壓下:“說完了嗎?”
霍朝宗微訝:“白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說完了就滾。”霍震燁說過,是他大哥把他從撫育院中抱回去的,白準因這一點,願意給他最後的情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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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朝宗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但他臉上不見慍色:“這麼說來,白先生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並不急著走:“老七看著浪蕩,但他是個實心眼的孩子,認定了就九牛不回。想必白先生是知道他身世的,當年我抱他從撫育院回家,他一直鬨著要帶個小女孩一起走。”
白準用綢帕按住唇,聞言抬頭,一雙鳳目泠泠望著霍朝宗。
“他說他們要一輩子在一起。”霍朝宗說起舊事,還覺得好笑,“等確定他是霍家的七少爺,我派人去找過那個女孩,她已經被人抱養了。”
不過是給小少爺添個玩伴,小小的霍震燁一直苦苦哀求,對霍朝宗來說,這不過是一句吩咐。
等下人來回話,說那個孩子已經被帶走了,霍震燁大病一場。
他發燒,說糊話,霍朝宗從未見過六七歲的小孩子,用情竟然這樣深,他才那麼一點大,懂什麼情愛呢?
病好之後,他就忘了。
“一個玩伴都能讓他大病一場,差點就丟了性命,白先生若有什麼意外,老七該怎麼辦呢?”
霍朝宗和何秘書見白準把綢帕塞回袖中,再抬頭時,他竟笑著。
他人一直懨懨的,好像提不起精神來,說到霍震燁也並未流露出彆樣的情緒,此時笑染眉睫,冰消雪融,連霍朝宗都扣著茶盅看住了。
“怎麼?”
“我就是那個,”白準頓一頓,“小女孩。”
撫育院裡怕小孩長蚤子,全都剃光頭,連女孩也一樣,他怎麼也沒想到,霍震燁小時候竟會把他錯認成女孩。
這人打小就是花花公子,真是三歲看到老。
何秘書麵上動容,他忍不住脫口問:“那七少爺知道嗎?”
霍朝宗略一皺眉,何秘書又低下頭去。
“他不知道。”白準看了眼天井,冬風一吹,枝頭紅黃凋零,已經沒花了,隻有靠牆邊擺著的那盆紙紮梅花,在老綠中添些活色。
霍朝宗放下茶盞,該說的他都說了,老七固執,這個白準也固執,而他自己
在這件事上絕不變通。
何秘書並沒緊跟著霍朝宗離開,他略停一停說:“我會把七少爺的東西都送過來。”
說完才跟上去。
阿秀將門“啪”一聲關上,沒一會兒又打開,把禮物扔到街上。
這些事全是阿秀自作主張,她回身一看,主人正高興著呢?阿秀總覺得她已經懂了很多東西了,可她還是不懂,主人為什麼高興呢?
“大少爺。”何秘書急步跟上,“大少爺,也許七少爺跟白先生是真的願意在一起。”
霍朝宗坐進車裡,何秘書開車,車上再沒第三個人,他這才歎息:“耽於情愛,不爭氣。”
何秘書沉默了,他明白大少爺的意思,在大少爺心中,情愛上多花心思,是軟弱無用的表現。
他沉默著打方向盤,開車回霍公館,開了一段路才又開口:“那七少爺那裡還要繼續跟著嗎?”
霍朝宗難得有些火氣:“不用了,跟他就能跟得住嗎?好在還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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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震燁不知大哥上門,他先去找許彥文,從夢魘中醒來,他們隻通過電話,還沒見過麵。
許彥文看他又像沒事的人一樣,雖開懷但欲言又止,最後說:“你醒了就好。”
“這次多謝你。”霍震燁拍拍這老同學的肩,想必他已經知道白準的能耐,也該對阿秀死心。
許彥文伸手托托眼鏡,他想起霍震燁昏迷時,白準憂心的樣子,微微笑著告訴他:“白先生心裡有你。”
這他當然知道了。
霍震燁嘴角飛揚,一隻手叉在西裝口袋裡,一隻手搓搓鼻尖,他還記得老同學情路不順,不好意思在他麵前張揚。
許彥文看他這要笑不笑,心中暗喜的樣子,比你儂我儂的恩愛更紮人眼:“行了,我還要上班,你趕緊走吧。”
他沒告訴霍震燁,他和阿秀還在見麵,每周見兩次,從書店又去了咖啡店,還去了電影院。
阿秀對什麼都飽含著興趣,甚至連坐趟電車,她會流露出孩子般的喜悅,即便這樣,她也從來,從來都沒對他笑過一次。
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明明能感覺到阿秀是高興的。
她拉著他做各種各樣的嘗試,對他越來越親近。
可她就是不笑,冰雪麵容,歡欣喜悅都透過小動作讓他知道。
霍震燁看許彥文低落,大概知道他在為什麼煩惱,再次勸他:“許兄,為了你自己好,離阿秀遠一點吧。”更多的他無法透露。
許彥文惘然抬頭,他以為霍震燁在暗示他,阿秀也通陰陽。
他與阿秀上次見麵時,經過一間照相館。
阿秀盯住照相館櫥窗中的大幅照片,她手指頭一點,許彥文就笑:“這是照相,把膠片洗出來,比畫像要快,還能保存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