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雪落了一夜, 木柴也燒了一夜。
白準靠在霍震燁懷中, 他睡著的時候呼吸極輕,霍震燁單手握著竹條撥動柴火,低頭去看白準,看火光在他眉眼間躍動。
霍震燁用毛皮大衣把白準裹緊, 不讓他受一點風,指尖摩挲著他的指節,心裡計算著日子,快了, 城隍廟就快動工了。
到時候他就會好的。
第二日白準睜開眼,眼前山林一片銀妝, 他躺在小時候睡的那張竹床上,聞見屋中有股地瓜粥的糊味。
霍震燁剛學會燒煤球爐,跑到山中又學升火煮粥。
他看白準醒了, 有點尷尬:“這個鍋子不太好。”堅決不說是他技術差。
“但上麵的沒糊,還能吃。”盛出一小碗, 送到白準麵前, 準備接受他無情的嘲諷, 沒想到白準隻是看了他一眼,就把碗接過去了。
這粥中淡淡一絲焦糊味兒, 跟師父煮的一樣。
霍震燁看白準端碗抿了一口, 他自己知道這粥味道不怎麼樣,可白準喝了一口,竟然露出笑意來。
他也沒放多少糖啊, 不會是甜傻了吧。
白準喝了半碗,對霍震燁說:“上山吧。”
雪下了一夜,終於停了,山間茫茫無人,也不用霍震燁背他,兩個紙仆將白準抬到墳前。
積雪填滿了窟窿。
“要不要把雪扒開?”霍震燁問。
白準咳嗽兩聲:“不用你。”
兩個紙仆跳進雪堆,把積雪刨出坑外,雪化成水,打濕了紙衣,露出腔中竹骨,等紙破空漏風,紙人便不動了。
眼看紙仆被打濕,霍震燁跳進坑裡,積雪埋過他的小腿,皮鞋褲子裡全是碎雪,很快就化成水,凍得他瑟瑟發抖。
“你上去,還是我來吧。”這話是對紙仆說的,那個紙仆手足無措,在坑中站了一會兒,輕輕一跳 ,躍到坑外。
霍震燁帶著皮手套,還是凍得夠戧,把雪扒開,露出土坑。
墳中自然什麼也沒留下,本來落葬時,師父就什麼陪葬也不要,棺內隻封存著他的骸骨。
白準眉頭緊皺,山中寒風拂過他麵頰耳畔,他嗬出口氣:“有沒有錢?”
霍震燁一怔:“你師父還埋寶貝了?”怪不得白準這麼有錢呢,隨手一個花瓶茶碗,全是古董。
“我是說你脖子裡的那種,壓棺七星。”
除了一口棺,就隻有棺材蓋上七枚古錢,每枚上刻一個北鬥星辰,在棺蓋上也擺出北鬥的方位。
北鬥注死,棺壓七星,是為安魂。
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就算七枚不全,能有一兩枚也好。
“不會被白陽摸走嗎?”
“不會。”如果有彆的,他肯定帶走了,唯獨落魂七星,他一定不敢碰。不僅不敢碰,他開棺之後,還把把七星複位了。
這麼大個土坑,挖要挖到什麼時候,七枚小錢,恨不得要用土篩子來篩,才能篩出錢來。
土裡撈錢無異與大海撈針,但既然白準說了,總要找一找,霍震燁沒抱希望,伸手一摸,竟然摸到個東西。
拍開上麵的黑泥,露出一點燦黃色。
白準眉梢微挑,這人的運氣怎麼又變好了?
“你再試試。”
霍震燁把這片都翻遍了,又摸出一枚來,他累得氣喘,這可比床上累多了:“不一定還在這裡,說不定跟泥水一起衝下去了。”
“但要找,也容易。”
“怎麼找?”這麼茫茫一片山,都過去半年了,到哪兒找七星錢?
霍震燁拿著七星中的兩枚,找到靈官村的村長,對他說家中先輩埋在這裡,泥水衝開了棺木,要請村民把屍骨找回來。
棺蓋上還有落葬時的安魂七星,一枚七星換十個銀洋。
現如今一塊銀洋能買二十多斤大米,村長一聽就站起來了,本來村子遭此重創,大家的日子就不好過,山神不息怒,他們也不敢再造棺材。
這可真是送上門的“袁大頭”啊!
不到半天功夫,收了半竹簍,全是各種各樣的古錢幣,全是古墳裡衝出來的,這東西又不能換錢換米,根本沒用。
半竹簍中隻有一枚是霍震燁要找的,他當場數出十塊銀洋,一塊疊一塊交到那人手中,銀洋相碰發出的清脆聲響,很快就傳遍了全村。
霍震燁發動村民滿山找七星,白準替三姑落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