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2)

早前, 常銘送來副將章懷蒲的手信, 至此, 關於軍隊調動的爭議告一段落,一切聽薛匪風指揮。

常銘來送信的時候,薛謹風也在, 薛匪風看完之後沒有避諱,直接扔在桌上, “你也看看吧。”

薛謹風拿起來,越看越不可思議, 上揚的眉峰好像浸在水裡的墨漬, 化出一團濃愁。

“哥,你這是乾什麼?無緣無故為何將軍隊南遷。我覺得信上章懷蒲的話不無道理。”

薛匪風:“我意已決。讓你知曉,便是想勸你不要摻和進來,你明日便啟程回舊都, 韜光養晦也罷,閒散王爺也好, 我要你像十八年前一樣, 就當沒有我這個哥哥。”

他做這一切想保護沈清然, 但他也不能連累一母同胞的弟弟。

薛謹風手掌一收, 信紙化為塵埃, “沒有連不連累, 那時我們還小,現在我們都長大了,哥。”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薛謹風看著他, “大軍在西北,占儘天時地利人和。西北平原一馬平川,屯糧駐兵,練兵養馬,最是合適。”

山河如紙,鐵騎如刀。

“南方地勢曲折,隻能守,不能攻。我來個李家村都費一把勁,人口也不如北方,像嫂子那樣的……”薛謹風見薛匪風瞪過來,識趣地換了個說法,“根本無法適應北方作戰。大軍遷過來,背井離鄉,水土不服……”

薛匪風負手望著窗外,一隻黃鸝從枝頭飛起:“鐵騎,鐵騎,得先有馬。”

那一場生門封死的戰役,他安然無虞地保下大軍,戰馬卻不能強求了,否則薛厲風也不會遲遲發現不了大軍的藏匿處。

薛謹風臉色一白,在這一瞬間,忽然悟了戰場的凶險。沒有馬,在西北平原反而不適合了。廣袤平原,兩軍衝突,短兵未出,先喪命敵軍馬蹄之下,踏成肉泥。

“西北看似有優勢,實則夾在北彗和太子之間,糧草不濟,腹背受敵。不如釜底抽薪,把這個困局丟給薛厲風。”薛匪風打開窗牗,窗外一片青青稻田,北方戰亂已久,南方相對安逸,雖然沒有大片的平原供給種植,但是戰爭對生產的破壞,十倍的土地都無法彌補。

薛謹風還是擔憂:“縱觀曆史,多是自北向南挺進。北伐之困,由來已久。”

薛匪風嘴角輕扯,來閩州三個月,也就是所謂的蠻夷不開化之地。他有預感,南北局勢早已悄然改變,這才是江山定勢。

“謹風,我們要看未來,不是過去。”

他和慕文寇已經商量好,天下鏢局會給大軍打掩護,天下山莊的總部在閩州領郡,青州地界,到時先占了這兩塊地,突襲朝廷後方,如果皇帝還不昏庸,自然該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薛謹風抬頭,看著逆光中的薛匪風偉岸的身影,腦海中浮現一句話。

時勢造英雄,英雄所計深遠。

到底是哥哥,他隻要跟著就好了。

弟弟心裡的哥哥形象又拔高了一節,此時薛匪風臉色卻突然一變。

額頭青筋凸起,身體燥熱難忍,薛匪風發狠按住了窗戶框,閉上眼抵抗體內叫囂的不對勁。

過了會兒,薛匪風麵上恢複冷靜,身體有沒有恢複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薛謹風,突然想到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沈清然,頓時顧不得刨根問底,對著窗外,喊了一聲“清然”。

一句“回了”聲音傳回,薛匪風放下心,目光不善地鎖定薛謹風。

弟弟暗叫一聲糟糕,奪門而出,他應該今天就走的。同時又有些洋洋得意,自己醫術還是可以的嘛。

“站住!”

“嫂子回來了我去看看!”薛謹風大叫,跑得更快了。

薛匪風追著出去,很想把弟弟吊起來打,剛一踏出門,就看見沈清然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陌生男人。

薛匪風掃了一眼他的下盤,便知道來者不善,這個人會武。

常家兄弟在山口守著,李家村還會出現陌生人,八成跟薛謹風一樣,從另一邊翻山越嶺進來。

弟弟無緣無故又收到哥哥的白眼一枚。

薛匪風一步上前,把沈清然拉到身後,敵視地看著陌生男人:“你是誰。”

李豐瑟縮了下,明顯對薛匪風有些恐懼。

沈清然像木偶一樣被薛匪風扯到身後,連跟頭發絲都沒動。聽見薛匪風的話,他目光望著前麵的空地,平靜道:“我也想問,將軍,你是誰?”

隻一句話,薛匪風渾身肌肉繃緊,血流衝刷著耳膜,外界蒙上了一層虛晃感,剛才好不容易壓製的熱血重新席卷筋脈,薛匪風一時分不清是因為離沈清然太近,鼻尖全是他的氣息,還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慌亂牽出心潮不平。

“噗通”一聲,李豐毫無預兆地跪下,鄭重悲愴地喊道:“將軍!”

薛匪風沒管地上的李豐,他轉過沈清然的身體,“我……”

“他說他是李豐。”沈清然看著薛匪風的眼睛。

“不可能。”薛匪風親眼看見李豐的屍體,看見從他衣服內襯掉出來的名帖。而且,李豐根本不長這樣。

“你還想騙我?”沈清然聲音終於帶了點激動,“你為什麼不說,我什麼都告訴你,我是男的沒錯,可你連名字都是假的!”

薛謹風倒吸一口冷氣,他哥冒領的媳婦,被正主找上門了?

“清然,你冷靜。”薛匪風快速地組織語言,可他今天注定要被人打斷。

“清然?沈清然?那不是我媳婦嗎?”李豐抬頭,驚訝地看著沈清然,他眼球震顫地看著兩人,忽然明白了什麼,“將軍,你、你用我的身份,我的媳婦……”

薛匪風一腳踹開他,眼神狠厲:“閉嘴,李豐已經死了。”

沈清然掙開薛匪風,扶起被踹出血的李豐,“你沒事吧?”

李豐單手按著劇烈起伏的胸膛,死死盯著薛匪風:“你是薛匪風,你不是李豐。”

沈清然蹲在地上,捂著臉。

他居然是先從一個外人嘴裡知道愛人的名字,這樁婚事變成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姓薛的兩兄弟,竟然是親兄弟,合起來騙他。在他一眼認出薛謹風是王爺男主時,薛匪風竟然一刻也沒有想過要告訴他真相!

弟弟慫得一批,往哥哥身後挪了挪,很怕被波及。

薛匪風沒想到居然一直被一個來曆不明的奸細搶話,仿佛一個捂著真名不放的人被當眾打臉,被下藥的身體狀況嚴重影響了他,令人思維遲鈍。天知道他多想親口告訴沈清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想了。

他看著兩人挨在一起的身影,隻覺得分外刺眼,刺到心痛,難不成沈清然真以為地上這個人才是他丈夫嗎!所以聯合起來,用那種目光看著他!

李豐咳了兩聲,斷斷續續道:“將軍,我不如您,咳咳,您用兵如神,殺伐果決,彈指間就能設下埋伏三萬人的八卦陣,鬼哭求饒,無一生存。去年重陽,您設計青壁營火連天,天明時枯骨遍野。陽城之戰,越河河底赤紅半年未消……人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不如您,可這是我的媳婦,我不能讓……”

薛匪風手握得咯咯響,是,這些他是乾過。殺人誅心,薛匪風恐懼之一被李豐儘數挖了出來。沈清然心軟,連雞鴨之死都會哭得委屈心酸,薛匪風從不敢讓他知道自己手上沾著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