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2)

單文耀曾也是在外帶兵打戰的一把好手, 親自用戰功把妹妹推上皇後之位, 又聯合皇後策劃了災星事件,打壓出頭的皇子, 穩住太子的位置。但他不喜歡邊塞的氣候, 心存不甘, 不願意繼續在邊疆呆下去。朝廷裡的文臣出點唾沫星子, 日子便能過得逍遙快活。於是退居京城,領了六城兵馬司, 專注結黨營私。

太子把薛匪風帶去邊關當質子,無心插柳柳成蔭,薛匪風屢戰屢勝,對太子心懷感激,戰神名號一出,風頭無倆, 單文耀又生出另外一種不甘。

他才是太子的武力靠山, 薛匪風毛都沒長齊就想分一碗羹?

單文耀不需要做什麼, 他了解自己的外甥,隻要“不經意”地透露當年的真相,薛厲風就會日夜恐懼, 猜疑忌憚, 逐漸和薛匪風走向對立。

薛厲風比他預想的狠毒, 竟然聯合了北彗,單文耀陡然意識到他和薛厲風的舅甥之情也走不長久,當薛厲風假意領旨協助薛匪風, 實則是再次聯合北彗時,單文耀沒有阻止,該乾什麼乾什麼,強強對陣,兩敗俱傷,他坐收漁翁之利。

皇後和太子之位都是他拚來的,加一個皇位,多嗎?不多。

可惜薛匪風沒有死在沙場上,來向他索命了。

單文耀陰沉著臉從主乾道踏馬而過,森寒的盔甲滲出一絲鮮血,他隻是從牆頭出現了一瞬,胳膊就被薛匪風射了一箭,箭矢如貫千鈞之力,穿透粗製濫造的城牆,渣土揚了他滿頭滿臉,險些射中了心臟。

目光從哀呼四起的士兵們臉上掠過,單文耀盯住一個白衣青年,“你——過來。”

沈清然正思索著怎麼快速放大效果,再耗下去他跑出來的事就瞞不住了。

背後突然一涼,沈清然認得這個聲音,是單文耀,難道他被發現了?

他轉過身,疑惑的看著單文耀,臉上端著崇敬惶恐的神情,隻有他自己知道手腳有多冰涼。

要是他給薛匪風拖後腿了,各種狗血場麵在沈清然腦內高速上演了一遍,沈清然絕望地發現自己隻能以死明誌……

誰知單文耀隻是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旁邊的小兵凶戾地推了沈清然一把,“懂不懂看眼色,將軍讓你去給他上藥!快跟上!”

沈清然這才眼尖的發現地上滴了幾滴猩紅的血,他有些心虛迷茫,自己的醫術看起來那麼好嗎?

為什麼唯獨叫他呢?

不容他思索,沈清然被催著小跑跟上,追著單文耀的馬跑了八百米,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裡把單文耀祖宗十八代都罵了遍,到了宮門口還得乖乖地接受檢查,確保身上沒有任何兵器藥品,才被放行。

沈清然不可思議,他竟然就這麼混進了新的皇宮,據說薛匪風他老子等人就被關押在某處偏殿。

看剛才單文耀的臉色,戰場上肯定沒討到好,萬一狗急跳牆把皇帝掛在城門上,要求退兵,薛匪風礙於君臣父子情麵,陷入兩難境地……沈清然暗道這皇帝真是沒用,眼神不敢亂瞥,誠惶誠恐地進了禦書房,這裡已經淪落成單文耀的辦公地點

藥品紗布已經備好了,沈清然慶幸薛匪風上次受傷過於嚴重,他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十天,包紮換藥技能爐火純青。

單文耀顯然沒空和沈清然探討什麼醫理,他隻是看這個穿白衣服的包紮手法不錯,其他郎中換藥的時候,傷員一個比一個嚎得大聲,唯獨到了沈清然那裡,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因為沈清然使用了一點點麻醉劑,不至於太痛,也不會被察覺。

沈清然戰戰兢兢,一邊擔心身份暴露,一邊毫不猶豫地把麻醉菌擦在紗布上,又倒了宮裡自備金瘡藥,給單文耀的胳膊幫上。

係統的東西從沈清然指尖悄然輸出,神不知鬼不覺。

如果薛匪風知道他射單文耀一箭,轉頭媳婦就幫人上藥,一定會氣到發瘋。

沈清然抿著唇角,努力降低存在感,反賊看起來陰晴不定,一不留神小命不保。

單文耀對搜過身的人沒有防備,沈清然上藥的時候旁邊又有親信盯著,防止他的小動作,看起來沒有任何機會搞事。

他覺得這郎中醫術確實高明,難得遷怒,反而問起沈清然的來曆。

“醫術不錯,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沈清然低眉順眼:“草民是兩天前,將軍發榜召集大夫,從城外進來的,並不住在城裡。”

所謂“召集”就是派人到處抓大夫,城裡不夠去城外,會點醫術的就連人帶藥都給抓過來。沈清然到的時候,恰巧碰上,稍一偽裝,魚目混珠。

“以後你就跟著我。”單文耀一句話就把人扣押在宮裡,萬一形勢不好要撤退,路上帶個順眼的郎中很有必要。那些禦醫年紀都大了,恐怕走不了幾步路就被薛匪風追上了。

沈清然像個標準的普通人,唯唯諾諾,大氣不敢喘,“草、草民謝將軍賞識。”

“帶他下去。”單文耀吩咐,待沈清然走出屋門時,天光很足,照在他白皙透潤的耳垂上,連著細白的脖頸一同白到晃眼。

單文耀直覺哪裡不對,不等他細想,一個手下前來稟告,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宣!”單文耀大喜,臉上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激動地站起來,方才的疑惑瞬間被拋到腦後。

沈清然耳朵警覺地豎起來,能讓單文耀高興的,肯定不是好事,但他沒有理由磋磨時間,耳朵也沒有薛匪風好使,比弟弟還弟弟,啥也沒聽到。

到底什麼事啊!

沈清然轉過一道回廊,突然心有所感地朝後麵一看,一個高大的人影在單文耀親信的帶領下,匆忙地進來。

林順!

而且林順見過他!

沈清然陡然一驚,猛地轉過身去,加快了腳步離開,躥得比兔子還快。

他記得這個人,是章懷蒲的心腹。常銘跟他提過,在薛匪風失蹤那段時間,林順一直攛掇章懷蒲取而代之。

他竟然出現在這裡!

沈清然冷靜的想了想,林順不是能隨時消失的人物,更沒有理由孤兵叛逃,他能來這裡肯定是受了章懷蒲的命令,帶兵過來增援薛匪風。

所以他是想和單文耀裡應外合,殺薛匪風一個措手不及?

薛匪風知道這件事嗎?林順帶了多少人過來?

沈清然一時顧不上惦記自己的小命,想出去告訴薛匪風,可他現在根本出不去,還有點自身難保。

如果單文耀在林順在的場合下,叫他過去上藥,一切就全完了。

林順看見一個白影閃過,背影莫名熟悉,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寂靜無人的回廊,皺眉問:“那是誰?”

親信對林順這一副大爺樣的行為有些微詞,“將軍受了點傷,一個郎中罷了。”

林順眼裡劃過暗色:“我隻是覺得他像我的一個老朋友。”

……

這幾天城裡城外都亂著,新皇宮的管理並不嚴格,到處人心惶惶,哪還有心思堅守崗位,除了宮門進出嚴格,裡麵什麼樣隻有裡頭的人自己知道。

沈清然背著藥箱行色匆匆,不小心撞到了給皇帝和大臣送飯的太監。

“對不起!對不起!草民該死!”沈清然嚇得麵如土色,伸手扶正被他撞歪的禦膳。

“眼睛長頭上了?陛下的東西也敢撞?”太監陰陽怪氣,借機罵了一通,其實心裡沒把皇帝當回事,禦膳就是一碗小米粥。

“我頭回進宮,沒看清路,急著給將軍換藥,真對不住!”

太監一聽是給單文耀換藥的郎中,登時熄火,繞過沈清然離開。

沈清然收起慌張地神色,從容地回他自己的屋子。他擔心單文耀抵抗不住薛匪風的進攻,會把皇帝揪出去當人質。老皇帝貪生怕死,當著薛匪風和一眾士兵,當場宣布退兵,那時薛匪風退還是不退?

那乾脆讓他不能說話好了。

沈清然在禦膳裡下了點麻藥,足夠皇帝睡個三天,看起來就跟病危了一樣。

皇帝病危,那就是單文耀狼子野心。

他低著頭走路,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靴子,沈清然心裡打了個突。

“果然是你,夫人,彆來無恙。”林順笑了一聲,“薛將軍怎麼放心你來當奸細,不是鶼鰈情深麼?不過如此。”

林順出手如閃電,一把扼住沈清然的脖子,“單文耀一直在找你,你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

林順對沈清然恨得咬牙切齒,他本來有自信可以說動章懷蒲,事成之後,他就是輔佐章懷蒲的第一功臣,結果呢!沈清然一來,薛匪風救活了,章懷蒲一天到晚念叨著這戰馬真好使啊真好使,中了邪一樣!

特彆是那之後,章懷蒲開始防著他了,這次還是林順立下軍令狀,用身家性命保證幫薛匪風清君側成功,請章懷蒲給他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才讓章懷蒲派他過來。

林順心裡有氣,特意誇大了沈清然的能力,悄悄地散播給單文耀知道。但單文耀就是個廢物,從蒼州到京城,那麼長一段路,薛匪風把沈清然保護地太好,愣是一點機會都沒碰到。

“放、放手!”沈清然的臉迅速漲紅,喘不過氣來,雙腳離地,兩隻手摳著林順的右手,可是鉗在脖子的手如同絞刑架一樣越收越緊,他眼裡閃出水花,胸口窒悶,手臂也漸漸失去力氣。

林順沒想到能這樣輕易逮到人,不說沈清然是薛匪風的軟肋,抓了他比一百個皇帝還好使,就憑他在西北時觀察到的沈清然的神仙能力,還真舍不得還給薛匪風。

他一開始有點怵沈清然的能力,怕他真是什麼神仙,可是看著沈清然被他掐著脖子毫無反抗之力的樣子,心裡湧起扭曲的暢快,手掌也越來越使勁,似乎想要知道他能把沈清然逼到什麼境地。

也不過如此,脆弱得他一手就能捏斷脖子!

“怎麼辦,有點不想把你交給單文耀了。”林順輕聲道,他知道自己手裡抓的是一張足夠推翻江山的王牌。

“咳咳……”沈清然覺得自己快死了,恍惚間他似乎聽見隔著幾道宮牆,薛匪風指揮士兵撞開城門的聲音,“咚、咚、咚”的聲音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有的人聽來像勝利的號角,有人的覺得是喪鐘。

林順和單文耀約好,如果薛匪風破城,就帶兵撤退,前後城門一關,他堵前門,單文耀堵後門,反把薛匪風困在裡麵。城內澆了大量火油,最近風大,一燃就是一座城。

他有些急了,按照約定,這時候他已經出城,但是剛才那無意間一瞥,林順不抱希望,但也不死心,和人打聽了郎中的長相,愈發懷疑,在宮內瘋狂找了一遍,耽誤了出宮的時間。

得趕緊走了。

沈清然聽著遙遠的薛匪風的聲音,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