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千零一夜(2 / 2)

重生之大畫家 輕侯 19623 字 4個月前

“說‘真燙’。”他答說,隨即抖了抖手裡的書,“奧雷裡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冰時,花錢摸了下,然後這樣說。”

這是《百年孤獨》裡他很喜歡的一段劇情。

華婕怔了下,眼睛逐漸眯起,嘴唇勾起笑容。

這是小孩子聽到有趣故事時,會不自覺露出的表情。

沈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挑挑眉頭,心滿意足的繼續看書了。

“……”方少珺在兩個人聊天時,雖然一直低著頭,卻一筆沒畫,嘴唇時而扁時而抿直……整顆心的情緒,都在唇上不斷變化的小動作上呈現出來了。

“……”陸雲飛像沒聽到似的,仍舊時而抬頭觀察,時而低頭畫畫。

“……”錢衝默默腹誹,敢怒不敢言。

又畫了一會兒,沈墨再次喝一口水。

他又有點坐不住了。

便抬起頭,盯一眼華婕,開口道:

“講個小故事給我聽吧,不然我要溜達一會兒。”

陸雲飛瞬間緊張起來,上午的光時刻都在變化,他們要儘快捕捉到這時候的光影才行。

沈墨一起來溜達一會兒,耽誤過十幾分鐘,再回來時光可能都變了。

如此一想,陸雲飛又轉頭充滿期待的看向華婕,眼神充滿了期寄。

華婕被人這樣看著,一下覺得全村的希望好像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抿唇想了想,她一邊按照自己方才規劃好的方法落筆,一邊講道:

“講一個西方的故事吧。

“外國人有個概念,叫做scp收容所,那裡是最神秘的存在,對外界一律封鎖消息。

“這裡是一座收容□□各種神秘生物、事物的另類監獄,裡麵收容的東西,根據危險程度區分為非常危險、普通危險、不危險等幾個級彆,監獄也根據收容物的特性,改變不同的形式□□。

“並且,為了研究這些神秘生物,科學家們還會把許多死刑犯等作為實驗生物,並稱之為D級人員。

“多年研究,他們收容的神秘生物越來越多,研究記錄下來的檔案也越來越厚。

“這是背景。

“收容物品中,有一個被稱為‘未完成的編年史’的黑色硬皮書籍,看起來很不起眼,編號scp-140。

“隻要它周圍有顏料、墨汁、血液等一切可以進行書寫的東西,就能自行進行書寫。

“書中記載了一種文明,叫‘狄瓦’,這個文明崇尚武力,有吃人行為,懂得巫術,具有侵略性,非常危險。

“原本它早已被中國將軍秦開的軍隊毀滅,編年史也到此為止。

“但由於它被發現時有人員流血,scp-140立即汲取了血液自行書寫出新的曆史,即本該被消滅的狄瓦人逃出了一支遷徙到西伯利亞中心地帶,後來被成吉思汗徹底滅族。

“與此同時,研究人員發現,本來沒有發現任何遺跡的西伯利亞中心地帶,忽然憑空多出許多狄瓦人生存過的遺跡。

“博士們驚覺,如果一直讓編年史繼續書寫下去,狄瓦文明很可能一直存在到當代,那麼懂得巫術又吃人的狄瓦文明,到底會給當代人類帶來怎樣的災難?簡直不敢設想!

“研究人員立即將scp-140定義為keter,即最最危險等級,並隔絕任何可作為顏料的物品,進行永久性收容。

“而所有接觸過scp-140,並出現癡迷跡象的人員,也將被清除記憶,並永久調離該項目。”

華婕講完了第一個故事,不光沈墨聽的很癡迷,連錢衝和陸雲飛兩個男孩子也都露出了極度感興趣的表情。

千禧年還沒有普及電腦,錢衝他們這種家裡就算有電腦,用起來跟後世的信息爆炸式網絡環境也決然不同。

Scp、克蘇魯這種故事,他們完全沒接觸過,聽著當然興致勃勃。

小故事很短,但是他們聽的津津有味,又通過自己的聯想,豐富了與scp-140可能發生的互動,瞬間覺得趣味無窮。

“再講一個。”沈墨又道。

華婕於是又講了最出名的、幾乎等同於scp吉祥物般存在的scp173。

然後還講了‘詛咒蛇雕像’‘零隻蝗蟲’‘隻是一把椅子’和‘與魔鬼交易’。

講到‘與魔鬼交易’時,她發現了聽的眼睛幾乎放光的錢衝,知道這種酷酷的奇趣內容,對於他那種男孩子具有著致命吸引力。

心念一轉,她講到一半忽然不講了。

沈墨也正聽的入迷,才想開口詢問,便見華婕擠眉弄眼的用口型無聲對他說:

“回頭單獨給你講。”

“……”他挑了挑眉,終於沒有追問。

小丫頭還學會吊人胃口了,當他是《一千零一夜》裡每天娶一個女子,隔日大早就殺掉的國王山努亞嗎?

如果不講個故事釣著他,他就會殺她?

心裡雖然腹誹,但沈墨看一眼錢衝那急切想聽更多故事的表情,忽然內心平和了。

不講就不講吧,白白給其他人聽去了。

她肚子裡的有趣小故事,憑什麼給那些個他都記不住臉的玩意聽。

本該隻講給他的。

念頭如此轉過,沈墨一點也不著急了。

他甚至愜意的晃了晃二郎腿,再次捧起手中的《百年孤獨》。

錢衝等啊等啊,等了好幾分鐘,都沒聽到後續。

他被華婕故事的戛然而止折磨的全身又痛又癢,好奇的抓心撓肝,偏偏自己跟對方的關係實在不好,隻得咬牙認真。

可又憋了幾分鐘,他的忍耐到達了極限,終於有些尷尬的回頭問道:

“然……然後呢?”

“……”華婕轉頭瞟向他,這一眼裡充滿了無數情緒,仿佛在給錢衝倒放他們過往的恩恩怨怨。

“我要專心畫畫了,想聽嗎?可以等我畫完後求我試試,不過我不一定會答應。”

錢衝臉一紅,既憤恨,又拿華婕毫無辦法。

收回視線,他暗暗下定決心,等回了勁鬆市,他就去圖書館找關於scp的書。

強壓好奇和憤怒,他一邊畫一邊磨牙,畫畫時落筆都不自覺加了幾分力氣。

如果畫筆會說話,此刻隻怕會痛呼:“啊啊啊!你捏的我好疼啊!”

華婕暗爽,如果錢衝繼續有事兒沒事兒招惹她,她就貫徹‘吃飯睡覺欺負錢衝’的方針策略,跟他鬥爭到底。

沈墨挑眸瞧一眼錢衝吃癟的表情,又看看恢複專心畫畫的華婕。

小土豆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她壞心眼多著呢。

沈墨知道小土豆從不甘受欺負,軟噠噠的外表是充滿迷惑性的,真有誰敢挑釁她,她回擊從不手軟。

隻是,他也沒想到她這麼厲害。

他爹曾經跟趙孝磊吐槽過,說有個叫錢衝的徒弟才華橫溢,但不服管教,非常傲慢,連親爹媽都不太管的住。

現如今看來,這自以為是的小子,在華婕麵前可是被拿捏的死死的,瞧那被氣的要爆炸,卻完全發泄不出來的憋屈樣兒,顯得很服管教嘛。

他家小土豆,收拾起彆人來,還真是不一般。

沈墨不知不覺竟有些驕傲起來,曬著太陽讀著書,回味著小同桌欺負人的歡快時刻,期待著回頭她將未講完的故事單獨講給他聽,愜意的簡直想哼個小曲兒。

若是沈墨瞧見華婕拿著件贏來的貂絨背心反複□□錢衝的畫麵,隻怕會更覺小土豆不得了,是個敢於將惡勢力欺負的欲哭無淚的狠角色。

陸雲飛畫了一會兒,舔舔嘴唇,望一眼華婕,沉默了幾秒鐘,終於長長歎口氣,將好奇心咽回肚子裡。

哪怕他和華婕的關係,如果開口問詢,好像不至於被懟。

但……他這種性格,就算再想知道,隻怕也無法開口問華婕後續。

算了,他不配聽這種的故事。

默默歎氣再歎氣,陸雲飛頭上頂著個‘忍’字,默默專心畫畫。

講完故事,安穩好沈墨的情緒,華婕再次全身心沉浸入畫畫中,毛筆揮灑,逐漸將自己的構想呈現紙上。

雖仍感歎技術有限,沒辦法完全實現自己的想象,但仍覺得暢快。

沈佳儒時而從茶桌邊放下正的書和資料,走過來對學生們指點幾句。

可每每他站在華婕的畫前,都會變得遲疑,仿佛在思考要如何評價。

終於時間到了,他拍了巴掌喊學生們可以停筆了,沈墨也終於跳下椅子,伸長手臂將本就頎長好看的身體伸展的更加漂亮。

甚至在抬臂時,衣服上卷,露出一截平坦隱約有肌肉的小腹。

那腰側線條,看的方少珺瞬間紅了臉。

華婕一眼掃過便想掏手機拍照,手碰到褲兜才想起來,這時候還沒有手機,她連個小靈通電話都沒。

四位學生將畫擺到室內沒有陽光直射的小台子上,沈墨站在父親身邊,一起打量四幅畫。

錢衝的畫風一向黑暗冷酷,他畫的沈墨像負刀歸來要殺光全人類的邪神。

陸雲飛畫的非常細膩,幾近照片,光處透亮,細節到位,少年臉上的不耐煩都表現了出來。

方少珺的沈墨像是個沒有瑕疵的絕世美人,他長卷的睫毛,瞳孔中的光,漂亮的下頜線條,修長的手指,所有會被女人不厭其煩欣賞不休的部分,都有非常非常用心的勾勒,每一處都能作為特寫截取成獨立的畫。

而華婕……

沈佳儒和沈墨父子盯著這幅畫,都凝了神,抿唇露出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

華婕畫的少年,仿佛一半神性,一半人性。

朝陽的一半,融入冰原冷霧和陽光,像是從天而降,身上還滾著煙氣。又像即將掙脫肉身,變成魂魄神靈,飛升而走。

背光的一半,細膩又真實,與室內所有擺設都有非常正確且豐富的空間關係,那樣穩穩的坐在室內,讓人相信他跟任何一個坐在房間裡曬太陽的少年都彆無二致。

可就是這樣的處理,兩邊身體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讓這幅畫多了幾分縹緲感,像雕刻在穹頂大殿上擁有離奇故事的壁畫,像某個神話故事中的一幕。

它既有靜態之美,又莫名擁有不可預料的動態張力。

沈墨從沒想過,自己會為自己的畫像而著迷。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想將華婕這個小天才攏進懷裡用力揉捏搓毛的衝動。

他告誡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用力閉眼,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終於開始與父親不太一樣。

而沈佳儒,他感到熱血沸騰。

華婕的大膽嘗試,再次調動起了他的靈感,和對繪畫最原始的熱愛。

就是這種,區彆於照相,區彆於肉眼能見到的一切畫麵,可以隨心所欲作畫,可以放任想象力飛馳,讓畫筆、顏料等工具在畫畫的右手中變得瘋狂,縱情落筆,放肆的畫這世上有或者根本不曾存在的一切。

讓憤怒在紙張上燃燒,讓悲傷隨墨潑灑,讓喜悅儘情刷塗……

他深吸一口氣,攥了攥拳,又鬆開。

胸腔裡揣了這麼多激動,理智回爐後,他又皺起眉。

他對華婕的期望越來越高,那顆想要鞭策她的心也即將抑製不住。

他不想慢慢調’教她成長了,他想要她大刀闊斧的前進,他要更嚴格的鞭策她進步。

是的。

原本可以更好的!

原本可以將才華更強烈的展現出來。

原本可以更具備自我風格,可以更張揚,更成熟,更渾然天成,更遊刃有餘的!

還不夠!還不夠!

已經充斥心間好多天的,想要揠苗助長的情緒,終於要壓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不行,不可以,還要再忍忍,至少忍到晚上。

華婕目光從沈墨臉孔挪到沈佳儒臉上,瞧著老師莫名表情,心裡有些緊。

“老師?”她問。

“……嗯。”沈佳儒點了點頭,思考一會兒才道:

“你朝陽這邊的處理,張力應該是從畫麵左邊到人物,既然如此,水痕的流淌也應該按照這個張力方向來,現在是從上向下流淌,有些破壞整體感覺,略微可惜。

“以後在做這些處理時,還是要更謹慎推敲。

“其他都還好。”

“……啊,是的,謝謝老師。”華婕點了點頭。

被沈老師一說,就怎麼看怎麼是了,真有些可惜。

她畫的時候隻顧玩水,完全忽視了這一點。

扼腕。

“沒關係,無傷大雅。”沈佳儒拍了拍華婕的頭,以作安撫。

沈墨落在華婕麵上的目光忽然變涼,瞪著父親的手回到父親身側,才收回視線,眉頭卻還皺著。

“好,休息吧,四處轉轉可以,不要走太遠,不要往冰湖上走,萬一冰凍的不結實掉下去,我沒辦法跟你們家長交代。”沈佳儒說罷,拍了拍巴掌,“一個小時後開飯都記得趕回來。”

“好的,老師。”仍舊隻有華婕乖乖應聲。

像個老師的小學生。

沈墨抿唇一笑,果然這群孩子裡,隻有小土豆最可愛。

沈佳儒才想轉頭跟華婕說讓她留下來,單獨聊兩句。

便見自家兒子已經率先撈住華婕肩膀,推著少女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念叨:

“陪我出去轉轉,順便把剛才的故事再講講。”

“……”沈佳儒。

算了,下午再說吧,也不急在這一時。

待華婕被沈墨推著到大廳門口穿上羽絨服,戴上帽子手套,出了大廳,拐過院子裡的假山石看不見,沈佳儒歎口氣。

他這當老師的想跟學生談談正事,還得在兒子後麵排隊。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