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婕望著他，雙臂平伸在桌麵，下巴也戳在桌麵上，轉頭看跟他並肩坐著的少年。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溫柔，那雙平日涼冰冰的眼睛裡，簡直溢滿了暖烘烘的溫水，看的她心裡也跟著暖烘烘的。
“我們明天可能要出發去北京，要呆一個星期左右。”華婕眨巴眨巴眼睛，分享完快樂，跟小老師彙報起行蹤。
“大後天1號開學，要請幾天假。”沈墨微微皺起眉，又要好些天見不到，這個小犢子又不知道主動給他打電話發短信，他也不好強行要求她……抿唇磨了磨牙，他才續道：
“請假的時候，給班主任打個電話，說一下文理分科的事吧。”
“啊！”華婕一下坐直，“對了，要分班了。那你呢？你選文科還是理科啊？”
“我選什麼都可以，到時候隨便抽簽決定吧。”沈墨聳肩道。
華婕眉毛聳起，露出個十分擔憂的表情。
沈墨懶洋洋靠近椅子裡，轉開視線，一邊隨手翻動麵前的書，一邊似乎很隨意道：
“不過抽了兩次簽，都是文科……看樣子又要跟你同班啊。”
“……”華婕才要拍掌表達驚喜，眼睛忽然一轉，湊近了去追他目光，“你就是還想繼續跟我同班，抽簽故意作弊吧？”
沈墨還沒來得及回答，華婕就已經哈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拍他手臂：
“好啦，彆害羞了，我專門買了那麼多咖啡想著開學後每天給你衝奶咖喝，要是不在一個班，那我肯定不好意思大老遠跑去給你送飲料啊，搞的像你的狗腿子似的。”
“你不是嗎？”他問。
“就算是！也要當最有尊嚴的狗腿子！”華婕嘿嘿一笑，“麵子絕對不能掉。”
沈墨撇了撇嘴，心裡卻在笑。
實際上他當然沒有乾抽簽這種蠢事，學文科跟她同班，並且繼續同桌，這不是明擺著的選擇嘛。
要是沒有他幫忙，小土豆隻怕學五六年也考不上清華。
她整天拿那雙大眼睛巴巴的望著他，跟他學習，他也沒有那麼狠心會不要她嘛。
“前幾天維斯特的人打電話，說這幾天我設計的衣服就要上架銷售啦，我還想去北京的維斯特店麵逛一逛，看看售賣狀況怎麼樣。”華婕又將話題轉回正事上。
“嗯，可以審查一下維斯特店麵的展櫃情況合理不合理，如果展櫃分配不當導致維斯特華的衣服沒有得到足夠量的曝光，肯定也不行。”沈墨立即變回嚴肅認真模式。
“那個……”華婕呲著牙掰了掰手指頭，“你願意這趟一起去北京嗎？我給你出機票、車費和住宿費，就當為了維斯特華出差，順便還能一起參加一下畫展最後一天的展出和典禮，還有拍賣會啥的。”
前十頒獎的時候沈墨沒在，她跟他炫耀的都覺得隔著一層不夠快樂。
想讓他當場看看她的風光時刻，而且如果能一塊兒參加拍賣會多好啊。
還有，維斯特華能順利推出上市，沈墨功不可沒，她想跟他一起去看看兩人共同創造的品牌，與他分享勝利榮耀。
少女挑高眉頭，戳了戳他手臂，歪頭眨巴眼睛。
沈墨對上她充滿期待的漆黑眸子，轉頭悄悄深吸一口氣，耳根有些紅，怕被她發現，伸手假裝撫摸鬢角，將耳朵擋住，才故意假裝淡然道：
“我想想吧。”
“馬上那邊票都訂好了，現在就想唄。”她伸手戳他腰側。
他拿手拍開她，她伸手戳他手臂。
他回頭瞪她，她伸手戳向他額頭。
少年一把抓住她手指，軟軟嫩嫩的手指在他掌中魚兒般劃走。
“就當去北京旅遊嘛，我請你吃好吃的。”華婕雙手合十。
“……行吧。”他掌中仿佛還留有她手指滑膩柔軟的觸感，答應時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那要不我們多請兩天假吧，等沈老師他們回去的時候，咱倆在北京多呆兩天，就說是為了審查下北京維斯特店麵的鋪貨情況，然後我們景山公園、故宮之類的一起轉轉怎麼樣？”華婕講話的時候，眼睛亮到簡直像要射出鐳射光。
這麼想跟他一塊兒玩嗎？
還想撇開他爹和其他人，跟他單獨在北京約會哦。
他跟她講話的時候語調溫柔點都會不好意思，怕她發現他的心情，她倒是很豪放率真嘛。
“那你跟磊哥說一聲，不用清美雙年展賽製組訂你的回程票，我們自己訂。”他說著站起身，又道：
“你再問下磊哥節目組訂的哪趟火車，哪節車廂，哪趟飛機，什麼座位，還有賓館。
“你一會兒問好了給我發短信，我這就出去買火車票，省的去晚了買不到好鋪位。”
說罷，少年立即站起身，撈過錢包就往外走。
“哎！一會兒下課的時候我陪你去買唄，我付錢嘛。”華婕忙跟上去。
他怎麼說走就走？
“回頭你再給我吧。”沈墨說著話，人已經走到二樓了。
“哎……”華婕想追都追不上，他腿實在太長了。
望著少年穿過客廳，推門離開的背影，華婕呆滯。
他這個積極勁兒，不像是很勉強同意去北京的樣子啊。
……
……
隔日一大早，趙孝磊開車，載著沈佳儒父子倆去車站。
這一次沈墨倒不需要送親爹了，他直接跟著一塊兒去北京。
有正當理由‘跟華婕去維斯特北京分部坐一坐，並到維斯特店麵做下調研’。
很好。
沈墨不用想一些諸如‘怕親爹在北京照顧不好自己，我要親自跟隨才放心’之類聽起來就一點都不真的借口。
一行人走進火車站的時候，錢衝回頭看了眼沈墨，心裡還在想：這次送的這麼認真的嗎？還要進站送客，這是要送上車才舍得分手嗎？
到軟臥車廂邊時，錢衝想著華婕沒辦法將自己的皮箱舉上行李架，才準備邁步上前幫個忙，就瞧見了站在自己和華婕之間的方少珺。
想到上次方少珺搶先一步幫華婕舉行李，他挑了挑眉，沒再往前湊，將自己行李放好，便鑽進包廂不管了。
方少珺跟著華婕一前一後上火車，走到他們對應的車廂前時，抬頭看了眼行李架，二話不說伸手便去撈華婕拖箱。
然後，另一隻更大的手、更長的手臂搶先一步。
方少珺愕然抬頭，便見沈墨輕鬆舉起華婕皮箱，並將之板板正正擺放好。
沈墨與她對視，隻冷然瞥她一眼，便收回視線拍拍華婕肩膀，讓她先進包廂了。
手長很了不起嗎？
方少珺撇撇嘴，轉身跟著華婕進了包廂。
然後，沈墨緊隨其後，他看了眼睡在華婕下鋪的錢衝，不客氣的拍拍對方肩膀：
“咱倆換一下包廂。”
“？？？”錢衝愕然抬頭？
啥？
被沈墨堵在包廂外，慢吞吞最後一個過來的陸雲飛聽到沈墨的話，看了眼沈墨手裡的車票，二話不說抽走，然後將自己車票塞給沈墨，不吭一聲便捏著沈墨的票找向另一邊的車廂。
讓他們腥風血雨去吧，他隻想當一朵安靜的美男紙。
靜靜的睡覺，靜靜的吃飯，不嗑狗糧，也不聽錢衝他們的幼稚吵鬨，完美。
沈墨轉頭看了眼陸雲飛背影，淡然的甩甩手裡新票，又轉向錢衝，隨意道：
“你去那邊。”
然後將錢衝的東西往方少珺下鋪一丟，把自己的大黑背包放在了床鋪尾。
伸了個懶腰，沈墨坐在鋪上，伸腳將門帶上，隔開外麵來來往往的乘客。
坐了一會兒，火車終於開動。
“你怎麼也去北京？”錢衝忍不住跟沈墨搭話。
“北京是你家開的，隻有你能去？”沈墨歪靠在車壁和車廂隔板之間的直角處，雙腿交疊搭在床沿，眼睛仍望著車窗外，語氣很平和，講話卻懟的錢衝差點背過氣去。
真是比方少珺還會懟人，比華婕還橫，也是不會好好講話星人。
在得罪人的能力之戰中，錢衝再遇勁敵。
方少珺瞥了錢衝一眼，脫鞋上鋪，躺著聽隨身聽閉目養神去了。
“真的有人追火車。”沈墨忽然坐直身體，拉住華婕手臂，指著一個被逐漸駛離火車站的火車甩在身後的男人道。
華婕探頭望去，歎息道：“交通不方便嘛，對很多人來說，坐火車去的是很遠的地方，分彆之後再見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分彆當然就格外難受了。”
這個時代又不能思念了坐個飛機幾個小時就能見到，就算是大城市之間有飛機往來的，機票價格對於普羅大眾來說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買的起的。
人和人不在同一座城市，距離真的是天涯海角一樣。
兩個人並肩坐著，一起望向窗外掠影，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錢衝靠坐在鋪位上仰躺著看漫畫，時不時斜眼瞟一瞟兩個人。
心裡默默撇嘴。
沈墨平時拽拽的，麵對華婕的時候簡直不要太……噫，惡心心。
瞧瞧！
他講話就講話，身體老是不自覺向華婕傾斜。
這也太黏了吧？切……
倆人就是在談戀愛吧？
就是在戀愛吧！
這麼明顯，湊啊湊的這麼近，怎麼不乾脆坐腿上呢？
絕不會喜歡什麼女孩子的鋼鐵直男錢衝簡直看不下去，漫畫往枕頭邊一丟，轉身麵對車廂隔板睡覺。
傍晚，列車售貨員推著盒飯售賣，沈墨買了四盒回來，然後站在鋪位前，戳了戳正呼呼大睡的華婕手臂。
“嗯？”聲音慵懶透著一股未睡醒的啞然。
華婕翻身睜眼，迷迷糊糊間正瞧見一張超帥超帥的大臉，她立即傻笑起來。
沈墨瞬間口乾，垂眸說了句“吃晚飯”，便彎腰坐在下鋪上。
錢衝坐在鋪位上伸了個懶腰，笑著道：
“哇！沈墨你買了四份啊，謝謝啦。”
沈墨挑眸白他一眼，“我又沒買你的，你謝什麼？”
“你這不是四份嗎？”錢衝指了指桌上的四份盒飯。
“四種搭配，我都想嘗嘗。”他靠窗坐好，整理了下麵前的台子，“所以買了四份。”
“……”錢衝無語，抬眼看了看踩著鐵梯下來的少女，撇撇嘴，起身跑出去買盒飯了。
華婕一邊穿鞋，一邊揉了揉眼睛，“都有什麼菜啊？”
“過來吃。”沈墨道。
“哦。”華婕湊到他身邊坐下，接過他遞來的保溫杯，先喝了兩口水。
她將水喝光後，沈墨從餐桌下拎起暖壺，給保溫杯續滿後放在一邊敞蓋晾涼。
隨即，他抽出一次性筷子，掰開後磨了磨上麵的木屑，在華婕伸手去拿另一雙一次性筷子時，將手裡這雙掰好的塞到她手裡。
華婕嘿嘿一笑，幫他一起掀開盒飯蓋子。
錢衝走進來時，就瞧見兩個人頭碰著頭正一起分享四個盒飯。
他又忍不住撇嘴了。
坐在他們對麵，掀開自己麵前的盒飯準備吃時，方少珺從鋪上下來，看一眼三人，揣著錢去餐車吃飯了。
錢衝一隻單身狗孤零零的當電燈泡，第一次對方少珺產生思念之情。
吃了一會兒，他夾起一個紅燒牛肉塊，送入口中咀嚼咽下，然後隨口般問道：
“沈墨，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華婕和沈墨齊齊抬頭看過來，錢衝一邊吃一邊瞄他們，一副隨便聊聊的懶散樣兒。
沈墨餘光掃到華婕，淡淡道：
“沒有。”
“你上學期期末考試考的怎麼樣？”錢衝問。
“第一。”沈墨隨口答，垂眸繼續吃飯。
“那她呢？”錢衝立即接話問，兩句話間幾乎隻間隔了幾秒。
“就差一……”
沈墨咀嚼著口中的雞丁，仍舊隨口答。
話說出一半，最後一個‘名’字吐出之前，他猛然驚醒，耳根猛地一熱，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霍然抬頭，他心驚肉跳的瞪向錢衝。
期末考試，他考第一，華婕第二。
他要是說出來，銜接上麵錢衝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的問題，不等於自己承認自己有喜歡的人，還是考第二的人嘛……
自己居然被個傻愣頭算計了！
“……”錢衝忙轉開視線，並不與沈墨對視，一副若無其事專心吃飯看窗外風景的模樣。
他可沒問‘華婕考第幾’，沈墨直接回答說‘就差一……’是在說誰啊？
“？？？”華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