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好威風哦,他在乾嘛呀?”
媽媽又用超小的聲音回答:
“找你爸合作生意的,包工隊的,想讓你爸幫忙介紹活兒乾。
“你爸都這樣裝模作樣一晚上了,我都替他累得慌。”
華婕再小小聲的應:
“啊~怕被彆人騙吧?男人做生意真不容易啊,還得演技高超。當爹真難。”
“噗。”華母忍俊不禁,怕被客人發現,忙又忍住。
母女倆悄悄相視一笑,繼續在餐桌上整理東西。
各種物件整理好後,華婕喝了一碗媽媽煮的牛奶,又蹲下玩兒了會兒小狗狗,才穿過客廳走向自己房間。
邊鴻哥已經幫她把新學期的書和本子都領回來了,下周要恢複上課,她得溫習一下。
而且好些日子沒正經畫畫,她手癢的好厲害,非要立即趕回屋畫一會兒才能解癢。
穿過客廳時,她再次跟爸爸眼神交流,瞧見親爹那副威嚴不可侵犯的樣子,又差點笑出來。
真彆說,還挺可愛的。
華父他們幾個正巧也聊的差不多了,趁著趙大慶他們沒話講的空隙,華父開口問道:
“三幅畫賣了多少錢啊?”
真的太好奇了,女兒在電話裡一直神秘兮兮的說要當麵告訴他們,害他惦記了好幾宿。
這會兒即便有客人在,也忍不住要問問了。
華婕頓住,看了眼客廳裡的叔叔們,儘量用平靜的語氣道:
“拍賣價格一百一十四萬一千塊。”
“……嗯。”華父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
要不是他已經是幾十歲的人了,不是孩子了,尚且多一些理性,這會兒恐怕已經尖叫著衝過去抱住女兒了。
幸好……幸好忍住了。
不然今晚的所有拿腔作勢豈不是都要前功儘棄。
可是……啊啊啊啊!一百一十四萬!!!
天啊!
華父強忍興奮,憑借一己之力,製止了精神世界的超級火山噴發。
隻是,他麵色不自覺開始漲紅,神情也逐漸渙散。
——趙大慶他們都談完正事兒了,怎麼還不走?!
這客廳裡,被鎮住的可不止華父一人。
趙大慶他們幾個已經驚的合不攏嘴了。
普通工人一個月賺一千多塊錢,一百萬得乾六七十年!
而一個孩子,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賣畫賣了一百萬!這到底是什麼概念啊?
趙大慶他們的世界被顛覆了啊!
而且!
怎麼能那麼隨意的說出那麼神聖的數字啊?
就好像華婕賺這一百萬輕而易舉一樣,怎麼回事啊?
難道不應該超興奮的說她賣畫賺了一百萬,然後高興的在屋裡跳著轉圈圈嗎?
還有!
華老板這個輕描淡寫的‘嗯’是什麼鬼?
怎麼能這麼平靜啊?
那可是一百萬!
你女兒可是賺了一百萬啊!
難道不應該拍著巴掌蹦起來?
不應該立即開始歡呼慶祝嗎?
哇……
怪不得他們來尋求合作,華老板沒有將他們當財神爺看待。
人家根本不缺錢吧,一百多萬都不當回事!
失敬了啊!失敬了!
趙大慶心裡佩服的五體投地,抿著唇回味了半天,轉頭時發現華婕已經回自己房間了,華老板也正望著電視機,似乎沉浸電視劇中不能自拔。
“……那,回頭聯係好我們之前裝修的人家,我再喊華老板去檢查下我們的手藝。
“今天太晚了,我們就不打擾了哈。”
趙大慶揣著羨慕,和對視金錢如糞土的華老板的佩服,起身告辭。
華父慢條斯理的點頭,然後站起身送彆。
心思完全在女兒說的一百萬上,神思恍惚。
趙大慶見華老板捏著電視遙控器,眼神飄忽的送他們,還以為對方是沒把他們的合作當回事,心思仍在電視節目裡呢。
他暗暗想,就算他們不能給華老板隨隨便便帶來一百多萬的合作分成,但一次裝修項目少說也要幾萬塊,搞的好點可能得一二十萬,隨便給華老板分個兩成三成也有幾萬塊不止……
希望華老板不要嫌他們的合作分成數額太少啊。
哎呦,華老板對於一百萬都如此不當回事,他的家具店一定超級賺錢!
那跟著他做做家裝工程,是不是也能發財啊?
回頭一定好好表現,爭取到跟華老板的合作!
揣著這般心情,趙大慶帶著其他三人笑吟吟離開華老板家。
四人走出巷子頭,忽然聽到身後華老板家裡隱約的喊叫聲。
趙大慶跟其他三人對視一眼,心中疑惑:
電視裡也不知道在演什麼劇情,能讓聽聞一百萬都無動於衷的華老板如此激動呢?
……
……
沈墨晚上回到家,保姆阿姨早就乾完活走了。
客廳裡空蕩蕩的沒人,華父正在畫室裡畫畫,家裡回來人了也沒聽到。
沈墨獨自在客廳裡站了一會兒,才啪一聲按開客廳的燈。
慢條斯理脫掉羽絨服,踢掉鞋子,抖落從室外帶回來的冷空氣。
自己燒了點開水,喝過後,本想直接拐上樓。
猶豫幾秒,還是走到畫室前敲了敲門。
沈佳儒應一聲,轉頭見是沈墨,問了句怎麼了?
他壓根兒忘記了兒子這時候本應該在北京,既沒意識到分彆,也沒意識到重聚。
“……”沈墨默了會兒,才道:“沒事。”
然後便要收回推門的手,可關門前想了想,還是道:
“華婕給你買了件毛衣,我放在沙發上了。”
“嗯。”沈佳儒已經將視線放回自己的畫上,手也捏著畫筆準備繼續方才的繪畫工作,頭也沒有抬。
半個小時後,他出門喝水,才看見了沙發上的毛衣。
疊的整整齊齊。
臉上扯了個淺淺的笑容,轉身想走,又忽然停住。
兩步走到沙發前,他摸了摸毛衣,又將它抖開。
腦海裡瞬間湧入沈墨初中時的一段記憶——
他有那麼半個月的時候特彆消沉,常常不畫畫也不出門,除了吃飯的時間外,都獨自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看著天發呆。
那時候脾氣更臭,更不愛講話的沈墨,大概才一米七七左右,也比現在更瘦。
在他這個父親明顯消瘦時,常常可以半個月不跟他講一句話的沈墨問他怎麼了。
他告訴沈墨,亡妻臨死前買給他的毛衣壞了,不能再穿了。
沈墨當時什麼都沒說,他以為沈墨早該忘記那件事了。
可現在捧在手裡的這件毛衣,與那件無法修複,卻仍壓在衣櫃最下層的毛衣,牌子和款式都一模一樣。
老氣的尖角波浪橫條紋,由不同顏色的毛線織就,質地很柔軟,大小也合適他現在的身材。
沈墨說是華婕買的,但……
沈佳儒仰頭望向樓梯之上沈墨住著的第三層,那孩子一回來就鑽進了書房。
他忽然有些動容,心裡又陣陣發酸。
他不是個好父親,但沈墨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即便這個孩子因為臉盲症而沒什麼朋友,一直孤獨又冷漠。
隔日早飯時,沈佳儒時不時抬眼看一看沈墨——
已經長到一米八六八七了吧,還在長身體嗎?
五官更像他媽媽啊,或者說更像他死去的外公,劍眉星目,不怒自威……
雖然不愛講話,也不算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但……會默默給他買毛衣,還說是華婕給買的……
直到一頓飯吃完,沈墨站起身要離開時,沈佳儒才抬起頭,望著兒子的後腦勺,勉強道出一句:
“謝謝。”
“?”沈墨回頭。
“……那件毛衣。”沈佳儒。
“……”沈墨垂眸,沉默了幾秒才點了點頭。
走出去幾步後,他又轉身看了眼親爹,見對方也正看著自己,才深吸一口氣,淡然道:
“雖然你沒心思照顧我,但你幫助了趙孝磊,讓磊哥陪我長大。
“你又收了個不錯的徒弟,成為我的朋友……我和華婕處的不錯。
“……也算個不壞的爹了吧。”
至於你的愛,好像很久之前,就不奢求了。
也沒什麼。
沈墨說罷,與父親對視了一眼,抿了下唇,便轉身上樓。
“……”沈佳儒。
望著兒子的背影,心中滋味難以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