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華婕早早起床,羽絨服裡套上校服外套,因為下午要去上課的,學校雖然不強製穿校服褲子,但周一因為有升國旗活動,校服上衣還是要穿的。
一家人早早出門,先送華母到鐵路浴池上班,華父才開著車帶著華婕去接陳春曉和埃米爾。
車停在賓館門口,華父下車前看了眼正坐在副駕上揉手腕的閨女,皺眉問道:
“手腕疼?”
“有一點,沒事兒。”華婕笑笑,解開安全帶跟著父親下車,接陳春曉和埃米爾上車。
《和諧》最終價格定在4w歐元上,大概折合人民幣四十五萬多一些。
埃米爾還想講講價,但華婕不再讓步了。
雖然這幅隨手塗的家裝油畫居然賣了幾十萬,簡直是意外之喜,天降之財,高興的不得了。
但她心裡很清醒,這個東西火一把可以,但是模仿跟風門檻太低,很快就會有人臨摹她的畫去賣。
而且藝術圈的人一旦看到這幅畫,很快就能破解色彩平衡的奧妙。
事實上,在未來十幾年裡,國內外對這種抽象油畫的研究非常細,最後落實到了什麼幾百種配色及其配色方案能帶給人的情緒,甚至像外國人做蛋糕一樣每種顏色的比例差異造成的效果區彆都研究的明明白白,並被充分運用在了家裝市場和各類設計專業。
她不可能靠這種彆人能輕易學到的東西,活一輩子。
或許投入點精力,能在這幾年裡賺上一筆,但一則這種畫的第二幅會比麵世第一幅的價值小很多,進入市場的這類畫數量越多,價值會越低。
再則,寶貴的成長階段,浪費在賺沒有未來的快錢上,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所以,抱著僅賣這一幅的心態,華婕把持著價格底線,無論如何都不降價。
好在埃米爾誠心購買,最後也沒有再繼續壓價,欣然接受了。
這筆錢華婕還沒辦法立即拿到,跨過轉賬手續麻煩的不得了。
陳春曉在中間做了擔保人,經過小半個上午的折騰後,埃米爾終於拿到了《和諧》這幅畫。
將畫捧在手裡,埃米爾滴哩咕嚕又說了一堆,陳主編一一翻譯,全是讚歎之詞。
華婕笑容也很大。
嗯,法國人喜歡就好。
至此,陳春曉主編和埃米爾在勁鬆的行程就算圓滿結束了。
跟華婕正式道謝並道彆後,華婕父女倆將他們送上出租車。
臨行前,埃米爾記下了華婕的手機號,也請華婕記下了他的兩個號碼,稱如何她去法國,請一定聯係他。
華婕笑著應是,心裡卻在想,她現在在勁鬆都沒怎麼走出去呢,重生回來才去過北京而已,還走出國門去法國?
想的可真夠遠的。
作彆了陳主編和法國人,父女倆又去賓館接陳安通和陳學廣教授。
送出《和諧》時,華婕一點不心疼,但送《拍賣會上的我》,卻心裡酸酸的,仿佛在送自己的孩子離開家出去闖蕩。
她回想起自己畫好背景後,遲遲無法下筆畫自己時的心情。
那種太過看重這幅畫,擔心畫最重要、最關鍵、最難的部分時會畫砸的忐忑心情還縈繞在心頭。
現如今,她已經畫完了它。
它也成功被人看重,要高價接走了。
想起剛畫完時,錢衝吐槽她把所有人都塗在陰影裡,就自己在光線中,畫的那麼仔細那麼用心,真是自戀。
沈墨卻雙手插兜,一本正經說畫的不如她本人好看。
梗的錢衝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麵色無比古怪……
抹唇而笑,她輕輕歎口氣,明白自己的畫畫好後能立即高價賣出是種幸運,是這世上所有畫家最渴望的事。
她的畫作也隻有賣出後,才能被更多人看到,以及保留流傳下去。
但心裡那股不舍,還真是夠強烈的呢。
伸長手臂,曾經她親自將它掛在牆上,如今又親自將它摘下。
站在空房間裡,沈老師為她和自己的畫拍了照片,又拉著買家陳安通來了張交接合照。
華婕這才將畫交到陳安通手上。
成年人小心翼翼接過《拍賣會上的我》,認真承諾道:“我會認真照顧它。”
“謝謝。”華婕軟乎乎道。
“謝謝。”陳安通回應道。
沈佳儒看著那兩個人客氣來客氣去,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早年賣畫時的模樣,好似也是這樣吧。
最難留住是初心,他現在賣畫,還會有這種依依不舍的情感嗎?
接下來,送彆陳安通和陳學廣教授,存錢,吃午飯等等一應事情忙下來,已經下午快2點了。
華父這才匆匆將少女送回學校。
走進校園時,華婕已經是一個擁有兩百多萬存款的女孩子了。
她恍恍惚惚穿過校園,走進教學樓。
穿過走廊時,路過傳出朗朗讀書聲的一個個教室,然後走到自己班級門口,透過窗子向內看,她瞧見坐在窗邊的沈墨沐浴陽光中,正低頭專注。
他實在是太愛看書了,不知道這回又在看什麼。
敲門進到教室,華婕在位置上坐好後,率先探頭去看沈墨讀的書。
是一本**國曆史的很厚很厚的書。
地理老師正在講農業區位因素。
這個內容,沈墨寒假陪他們去北京時,在路上像講故事一樣講給她聽過。
翻開課本找到老師講的頁麵,她深吸一口氣,收收心很快沉浸入課堂學習中。
……
……
《視覺111》雜誌社內,老板路過主編辦公室時停了下,敲門後站在門口問道:
“你知道《時尚s》的主編陳春曉去了趟勁鬆吧?”
“知道。”主編胡越抬頭應道。
“又是要做華婕的內容,不知道是不是封麵故事。”老板問。
“我聽說是封麵故事。”胡越道。
“我們要不要也——”老板有些擔心的提議,話才說一半,就被胡越打斷。
“觀眾是會膩的,就算華婕再如何天才,如果沒有新作品新故事,重複出現,可看性也會降低。
“我們那一期采集了她幫父親創業,自己初出世就成亞軍之類的故事。
“《時尚s》這個月的報道,提到了她賣畫成為年輕的百萬富翁,天才光環之外又多了一個新光環。
“可也就是這樣了,就算去到華婕家裡,無非多一些她生活的日常素材,大家想看天才最光鮮亮麗的麵目和故事,可不希望看見天才其實跟自己一樣普普通通。
“與其像《時尚s》一樣拿些乏味可陳的東西炒冷飯,還不如像我們一樣再去找新的素材。
“看著吧,下一期《時尚s》繼續報道華婕,銷量肯定會跌,而且會導致觀眾對雜誌失去信心,下下期的銷量恐怕會跌的更厲害。”
胡越自信的笑道。
老板聽著覺得挺有道理,點了點頭,心裡的焦慮降低了不少。
偏偏這時另一位雜誌編輯從主編辦公室路過,聽到了老板和胡越主編的對話,她跟老板打招呼後,忽然想起自己也知道一個關於《時尚s》的八卦,於是補充道:
“我聽說《時尚s》的主編陳春曉回北京後,很快便飛上海崇明去了,好像是要做個多人采訪,搭配華婕的故事一起推出。”
“?”老板挑眉,有些不明其意。
“……”胡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皺眉驚呼:“不好!她肯定是去采訪天才小作家趙桐去了!趙桐家就在崇明!”
“……”老板挑眉瞪眼。
“糟了……如果是做一個天才專題,拉幾個不同領域的天才故事呼應,若是受訪的天才們互相再評價一下,寫成故事肯定很有……”胡越想著想著,聲音就沉了下去。
tm的……是誰做的這個專題策劃?
這是要其他雜誌死嗎?
……
……
陳安通回到上海後,隻休息了一天,隔日晚就在自己的餐廳小舞台上開唱了。
由於每次演唱完離開時,他都會將自己收藏的兩幅華婕的畫小心翼翼摘下來帶回家。
是以抵達餐廳開始表演前,他總要先將帶來的畫從專門定做的大包中取出,嚴肅認真的好好掛上牆,站著欣賞一會兒後,才會開始調樂器開唱。
這一天,大家也看到了陳安通掛畫賞畫的標準流程。
不少常客還發現,今天陳老板掛的不是一幅畫,而是兩幅了。
於是,感興趣的客人們放下刀叉筷子,湊到小舞台前仔細打量。
懂的或者根本不懂畫的,都會讚歎兩句。
畢竟,偶爾老板被哄開心了,會給客人打折。
每當有顧客問出關於那兩幅畫的故事,陳安通總是不厭其煩的講述。
這位三十多仍在享受音樂夢想的老少年,出現在自家餐廳舞台上時,總是熱情洋溢。
上海今年會有一個財富榜,低調的隱形富豪不屑於上榜,可一些有宣傳需求的有錢人,卻要在榜單上爭個先後。
孫霖就是2000年的滬上首富,他今天陪著女兒來吃德國香腸、看女兒說的有趣老板表演時,瞧見的便是這樣的陳安通。
飯後離開時,孫霖站在小舞台前欣賞了好一會兒後麵牆上掛著的畫。
《故宮一隅》的配色和構圖都非常講究,畫作中的幾隻鴿子讓孫霖想到了印象派最出名的莫奈晚年的睡蓮係列和自家花園係列,那些漂亮的‘水’之外,總有一些小動物去點亮這幅不動的景色。
是優秀的油畫作品,但對於擁有幾年名畫收藏經驗的孫霖來說,這幅畫多少有些流於形式。
不過,聽說畫畫的是去年15歲的少女後,孫霖給的評價又不一樣了。
能在這個年紀畫出這樣的作品,多少有些未來大家的意思了——畢竟國內外的天才畫家們,多數在自己少年時期便畫出了未必最鼎盛,但也震驚世界的名作。
另一幅《拍賣會上的我》,給孫霖帶來的觸動更深。
每個人看到同樣的藝術作品,都會產生不同的感觸。
就像不同的人看《紅樓夢》,最後印象最深的角色都不太一樣。
孫霖想到了自己創業初期,賺取第一桶金時的震撼心情。
那時候的感受,是多麼的驚心動魄。
反而是後來掙得巨額財富都無法比擬的興奮和激動。
他沒有表露身份,詢問了陳安通這幅《拍賣會上的我》是否賣,他願意出雙倍價錢來買。
陳安通隻猶豫了幾秒鐘便拒絕了,孫霖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他開口問了幾個關於畫作的問題,得知是清美雙年展比賽亞軍華婕的畫作後,孫霖沉吟半晌,便帶女兒離開。
孫霖自己拉著幾個兄弟做小遊戲創業,靠做遊戲平台發家,又以搞房地產鞏固資產。
隔日開會聽下屬們彙報韓國遊戲新版本漢化發行的前期準備工作時,孫霖一邊時不時提出特彆犀利的問題,一邊在麵前的紙張上隨手塗畫。
最近工作累的時候,他常常像小時候念書時在書本上瞎畫一樣,隨手亂圖。
孫霖自從有錢了,對畫作的喜愛就開始逐年強烈,在他的家裡也收藏著許多畫作。
甚至還有一幅清朝畫家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