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陽光燦爛,開春後的天氣清爽乾燥,總是這麼明媚。
華婕站在自己的4開《自畫像》和昨晚畫的4開……‘躺臥的美人’《思念》麵前,猶豫了好半晌,終於還是隻拎上《自畫像》出門。
她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將《思念》拿到沈老師他們麵前,怕被人識破自己的心情。
揣著畫過《思念》的羞澀心情,華婕多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跟做了對不起沈墨的事一樣,半途還給他買了一包雞翅。
可拎著這麼一袋莫名其妙的小食,她又像拎著自己的罪證一般。
真是的,乾嘛要買這麼一袋吃的啊,它仿佛隨時在提醒她的心虛。
抵達沈老師家時,探頭探腦沒瞧見沈墨,心裡有點空落落的,但又有些慶幸。
拎著《自畫像》和‘罪證’雞翅,她躡手躡腳的往畫室裡走,一樓衛生間的門忽然打開,沈墨從裡麵走出來,輕輕甩了甩手上的水。
一眼瞧見她,他有幾秒鐘的不自然,但很快便聳眉問她:
“你跟個賊似的,乾嘛呢?”
說罷邁著兩條大長腿走到她身邊,手在褲側擦乾後,若無其事的拎過她手裡的畫,舉高在麵前,仰麵欣賞起來。
一張4開超大的華婕自畫像,少女坐在暖黃的燈光下,表情寧靜的望著前方,能想象她畫畫時與鏡中自己對視的情景。
構圖將鏡框也畫進畫麵,連同鏡子後麵的書桌一角和昏黃牆麵,使這幅水彩畫多了些真實感,仿佛在看的不是畫,而是一張充滿藝術感的照片。
沈墨眨了下眼,想象少女獨自坐在房間裡,安靜的籠罩在室內暖光下,仔仔細細的觀察自己,一筆一劃描摹自己的眉眼。
孤獨又寧靜,不知他獨自在深夜讀書時,是否跟她畫畫時的感受相同。
少女額角毛茸茸的卷著一些淺棕色碎發,柳葉彎眉邊界線並不清晰,四周還有許多細碎的沒有刮去的毛絨眉毛,兩隻貓眼眼尾上翹的弧度並非一模一樣,左邊眼睛瞳孔形狀與右邊居然也不對稱。
嘴唇上方茸茸的仿佛長了胡須,肉肉的耳垂翹翹著,一看就有福氣。
沈墨轉頭看了看仰頭偷看他的華婕,目光掃過她額角、眉尾和嘴唇上方,唇角忍不住上翹。
毛孩子,第一次發現小土豆長的毛茸茸的。
再看回畫作,華婕的用色很薄,筆觸很軟,少女臉上每一根線條都柔和又溫順。
但眼睛的用色卻與整幅畫都不太一樣,大膽的冷色調和圓塊疊色筆觸,讓她的眼神顯得堅毅又凜冽。
她在畫自己的時候,是不是覺得自己長相雖然柔弱,但身體裡其實住著個女強人?
或者她本質上渴望自己看起來雖然可可愛愛,但其實是個強大的女性?
所以才專門選用了另一種畫法去描摹自己的眼神?
沈墨看看站在自己身邊持續乖巧仰望的畫者,手癢,想掏她的後腦勺,使勁兒揉她的頭毛。
這家夥雖然常常堅韌的令他也心生敬畏和欣賞,但……這樣畫自己,真的好像個虛張聲勢,硬要把自己畫成老虎的炸毛小貓咪啊。
人對自己的認知與期望,投射在自畫像裡,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沈墨想,她應該多畫些自畫像,這種依靠‘自己’為媒介,與外界對話,向外界展示內心的行為,真的很特彆。
這一幅畫,他的興致遠比她其他畫作更高。
雙手舉著它,沈墨慵懶的斜靠在牆壁上,疏淡冷然的五官都活躍起來,肉眼可見的興致勃勃。
華婕抿唇,慶幸自己沒有把《思念》帶過來。
雖然她畫的很抽象,主體也根本看不出是什麼人,甚至看不出是男人女人,但那些大膽揮灑的筆觸和顏色,在他如此專注的打量下,難免不被讀出什麼來。
那種羞人的心事,透露一點點都是爆炸性社死現場,她舒口氣,絕對要把那幅畫藏的妥妥的。
整體看,這幅自畫像的畫法跟沈墨那幅2倍特寫自畫像相近,但筆觸更柔媚,整體用色也更偏向暖色係。
沒有自然光讓皮膚顯得那般清透明亮,卻在另一種暖色疊色的描繪下,使皮膚柔滑纖薄,更有少女感和脆弱感。
沈墨欣賞了一會兒,他不太懂筆觸和用色,但仍能看的出,這是一幅很不錯的自畫像。
如果說她給他畫的那幅是張揚又爽利的,那麼她自己這一幅則內斂舒緩又堅韌。
少年轉頭看一眼華婕,嗤一聲道:
“也不知道害羞,把自己畫的這麼漂亮。”
華婕臉一紅,撇嘴道:“把你畫的那麼帥,也沒聽你謙虛一句。”
“你也就畫出我十分之一帥。”沈墨挑了挑眉。
“我也隻畫出自己十分之一美。”華婕不服氣道。
“……”陸雲飛默默從兩個人身邊走過,頭轉向一邊,不想跟這兩個人中任何一個有眼神交流。
瞧見陸雲飛的後腦勺,再回想方才兩個人的幼稚羞恥對話,少男少女齊齊臉紅了下。
“如果是你,你會買這幅畫嗎?”為了破解尷尬,華婕沒話找話。
“我為什麼要買?”沈墨瞟她一眼。
本人就在麵前,買畫解渴嗎?
“……”華婕噘嘴,怎麼的?是覺得她畫的不好嗎?
“我收藏你的畫,什麼時候花過錢?”沈墨往牆上掛‘霸王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滿牆的畫像,他哪幅付過錢?
“……”華婕。
他嘚瑟個什麼勁兒。
沈墨將畫塞還給她,拍拍她頭道:
“好好畫吧,下午考你昨天學過的高二地理。”
“……哦。”華婕昨天晚上根本沒有好好複習高二地理,全在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