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寒雲從小就有一個秘密。
他知道這個世界的“真實”。
世界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本“書”, 而他是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書中人”。
在跳脫出“書”的限製後,他甚至不需要身處現場,也能夠知道在遠方正在發生、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
全知全能立刻使世界變得簡單、人生變得無趣。
但很偶爾的情況下, 衛寒雲自身也會受到某種不知名的力量限製。
譬如,他自從高中覺醒了這種“能力”後就知道,自己將會和一個叫鐘子湮的女人協議婚姻,一年後離婚, 再對另一個女人一見鐘情、白頭偕老。
就算衛寒雲試圖不去聯係鐘子湮,方楠也仍舊在他未做出指示的情況下做出聯係的行為;就算他沒有在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如假包換的簽名字跡也還是出現在了上麵。
像是某種“命運”。
和鐘子湮真正見麵的前一天, 衛寒雲還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一道沒有感情的機械音告訴他:接受吧,這對你來說也未必是壞事。
通常夢醒來就忘, 但這句話幾乎是強行刻在了衛寒雲的腦子裡。
直到見到鐘子湮後,衛寒雲才敏銳地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鐘子湮同樣不是“書中人”。
在這個被封鎖起來的世界中, 鐘子湮是他唯一的……
……同類。
賺錢對窺得這個世界真相的衛寒雲來說, 就像喝水一樣容易,鐘子湮再怎麼大肆揮灑, 他也不會多眨一下眼。
可同類卻是他此生得見的獨一無二。
更何況鐘子湮意外地是個性格非常澄澈好相處的同類。衛寒雲想。
這會兒他和鐘子湮已經從機場換車直接回了衛家, 鐘子湮看起來對房車豪車終於有了些抵抗力, 能安安靜靜地坐在後座上刷手機而不是試圖每個地方打開看一遍了。
衛寒雲掃了一眼,從快速滾動的頁麵中瞥到了一張麵色略顯蒼白男人的照片唰地飛了過去。
她追星倒追得還算用力。衛寒雲又想。
他開口提醒鐘子湮:“快到了。”
鐘子湮立刻毫不猶豫地一手將屏幕鎖上,放下手機滿懷好奇地向前看去,因為車窗限製還彎了彎腰。
然後衛寒雲看見她的眼底果然綻放出令他熟悉的星光來,一點也不吝嗇地發出讚歎聲:“簡直像曾經的圓明園!”
方楠聽見這句推了推眼鏡:“鐘小姐, 您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曾經見過圓明園被毀之前是什麼樣似的。”
鐘子湮立刻收了笑容沉默一秒:“……”
像是個上課被老師戳穿在看課外書的小學生似的,連找借口都不太熟練。
衛寒雲降下車窗,善意解圍:“時間還早, 我先帶你去見我父親。”
“你父親?”鐘子湮偏頭看了過來,她問得很直白,“他和你關係不太好?”
“所以他說什麼,你不用在意。”衛寒雲點點頭,“畢竟是一家之主,和他打一聲招呼再去祖母那裡。”
鐘子湮在這些地方向來很無所謂安排,哦了一聲沒有異議,隻是回頭看看後麵跟著的那輛車。
——那裡麵裝載著兩人之前同心協力挑好的見麵禮。
車隊在古色古香的中式大宅麵前停下時,衛寒雲都能看得出來鐘子湮的大半心神還掛在後麵那輛車上。
“放心,禮物選得很好。”衛寒雲於是安慰她,“在車裡等我一下。”
鐘子湮已經伸出去要拉車門的手又放回了腿上:“好。”
衛寒雲扣上西裝,繞到車的另一邊將手遞給鐘子湮,笑了笑:“我們一起進去。”
鐘子湮把戴著那枚惹眼鑽戒的手放進他手心裡,看起來帶了點儘職儘責的恍然大悟:“明白了。”
明白什麼?衛寒雲想笑。
認得車牌的門衛已經上前來問好,並訓練有素地去搬運後麵的行李和禮物,衛寒雲牽著鐘子湮的手往門裡走:“這麼擔心禮物?”
鐘子湮回過頭來:“準備了禮物總是希望彆人滿意的。”
“你還沒送過我什麼。”衛寒雲促狹地說。
但他的表情相當正經與溫和。
鐘子湮愣了愣,她迅速說道:“但我為你從零開始學了下廚,以前我自己都隨便應付。”
“……”鐘子湮從前到底過的什麼生活?“你說得對,是我疏忽了。”
……
衛寒雲突然問出這麼句話,鐘子湮不由得拷問了下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得讓老板不滿意。
好在衛寒雲很快就接受了她的理由,鐘子湮立刻鬆了口氣。
步入主宅的路上,她習慣性地將視線從左掃到右,把大宅內外的景物和擺設等等一切都記在了心中。
新技能好學,職業病難改。
話說這宅子,比衛寒雲在亭山的還巨得多。
果然亭山那婚房是“隨便買買”的。
鐘子湮被這說低調又不低調的小型圓明園的規模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雖然說看得出來曆史悠久、經曆了多次的翻修與擴建……但這麼大的宅子裡頭是打算住多少人!
沒必要這麼大吧!!
踏上最後幾階進入主宅的台階前,方楠將包裝精美講究的大紅袍遞到了兩人麵前。
鐘子湮伸手去接,但衛寒雲搶先一步拿在了手裡。
幾步路之後,鐘子湮就進入了衛家主宅之中。
雖說外頭看起來很古色古香、中式風格,但內裡的裝潢並不老舊腐朽,反倒巧妙地將現代與中式兩種風格結合了起來,從遠處吊頂的簡約宮燈到門口擺放的一對粉荷花瓶,處處細節都沉澱著曆史氣息。
主宅一進門的地方,已經站了一些人。
男的西裝革履,女的身著禮服,就算看起來已經中年禿頂危機的也把頭發規矩地梳得整整齊齊。
身處他們的視線中心,鐘子湮再一次想起了燕莎門口的紅毯。
有錢人每一天都需要過得這麼誇張嗎?
眼看著有人遠遠走過來似乎是想要搭話,衛寒雲偏頭很自然地將鐘子湮被壓到細肩帶底下的一縷頭發抽了出來:“我們上樓。”
他從頭到尾沒放開鐘子湮的手,耀眼鑽戒想不被眾人注意到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