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2 / 2)

宮女退休日記 赫連菲菲 13708 字 3個月前

崔寧半晌才轉過彎來,侯爺這是,準備納娶那豐大姑娘?

他突然有些雀躍。

太好了!侯爺這株萬年鐵樹,終於要開花了?

怎麼他突然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這種激動得心臟快要跳出胸腔的喜悅是怎麼回事?

若是五姑娘知道,鐵定也會十分歡喜吧?

隻是將來豐大姑娘進門,庫房的鑰匙,不能再給五姑娘帶著了吧?那之後他再想見她,隻怕……

崔寧才綻開的笑,緩緩地冷了下去。最終化作嘴邊一抹輕嘲。

想什麼呢?五姑娘如何,與他有何乾係?

他不過是她兄長手下的一個從人罷了……侯府的姑娘,將來是要嫁入高門,做宗婦的。他算什麼?戰場上掙命,血水裡打滾,隨時可能要獻出這條命給侯爺,哪能給什麼人幸福,又怎配得上她?

崔寧搖搖頭,快馬追隨安錦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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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鈺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安錦南想一出是一出,貿然就上門提親,問過她意思了麼?

尋中人上門問意向了麼?

直接帶了長輩過來,她就得乖乖去給人端詳、挑揀?

豐郢捏著袍角,手心全是汗:“大妹妹,侯爺今日要來提親,你怎不早和家裡說,也好有個準備,這會子連伯父都沒在前院,侯爺會不會覺著咱們怠慢?”

豐鈺抬眸看著豐郢,嘴角掛了冰冷的弧度,“哥哥覺得此事我該預先知道?外頭的流言,哥哥儘數是信的?”

見她這樣子頗有幾分不快,豐郢連忙擺手:“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鈺兒,你昨兒不是見過侯爺麼?我是以為,這件事是你們商量好的。若……若你不知情,算我失言,你彆生氣,好嗎?”

豐鈺冷笑了聲:“生氣?”他們在乎她如何想嗎?如今安錦南上門,他們一個個急吼吼的樣子,她實在沒眼看。

豐郢覺著有些尷尬,轉念又想到他還不曾知會爹娘,扶額歎道:“瞧我!才剛大嫂說讓我來知會你,我就趕緊來了,如今爹爹還不知此事,我得先稟告父母親去!”

他轉身就走,幾步走到門前,忽然心念一動,轉過頭來,“鈺兒,你是個有福氣的,能嫁,便儘早嫁了吧。”

他知道如今他說什麼,豐鈺都不會聽了。

可他心底還是希望他好,希望她得到幸福。

放眼盛城內外,誰又及得過安侯爺?他能護她,最好。

這個家中的不堪,他已經看得太多。她早早嫁過去侯府,也算是件好事。

豐鈺如何聽不出這話裡的在意和關懷?可是,他這樣急於將她送出去,真的隻是為她好麼?

“哥……”豐鈺心裡何嘗不酸,但她麵上帶著笑,眼底一片冰寒,“你記得麼?安錦南乃是天煞孤星。”

她看著豐郢麵上的表情急速變換,一字一句地道:“他身邊至親,父母兄弟、妻子兒女,一個個地,不得善終……”

豐郢臉色蒼白,嘴唇有些發顫:“傳、傳言不可儘信……”

是了,所有人都隻看到了嘉毅侯的位高權重,卻忘了,為何他獨身至今。

他是天犯煞命,刑妻克子的啊!

他怎麼忘了這茬……如今可怎麼辦?

他張皇地看著豐鈺,嘴唇囁喏著,希望她說出什麼能讓他心中稍安的話,豐鈺朝他燦然一笑,扭頭就往內室去了。

豐郢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他又難過,又沮喪,又遺憾,又可惜。

這樣一門好親事,偏又有這樣不祥的命數之論。旁人可以不在乎妹妹的死活,隻求攀上高枝替族中謀福,可他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他怎能眼睜睜瞧著她去送死?

豐郢腳步虛浮,手腳冰涼,一出壽寧軒的院子,就跌坐在假山石上,捂著胸口沉沉地喘息。

怎麼辦,怎麼辦……

**

豐凱和豐大太太在西府處理了一晚上的事,乍聽人來傳報,說嘉毅侯上門,均是吃了一驚,匆匆洗漱畢,就快步朝東院走。一路商議對策,要如何瞞住客氏和豐慶的事.

如今再沒有比與嘉毅侯訂親更重要的,待定了婚事,其他事慢慢詳議就是,以免夜長夢多。

豐大太太才走到院外,就見小環和豐鈺屋裡的另一個侍婢小阮都站在門前。

她唇角勾了笑,心道,這鈺丫頭瞧挺穩重的,原來對自己的親事也是這樣的急。

扶著翡翠的手緩緩走入屋中,才打好腹稿想著要如何與安二太太攀談,就見安二太太神色頗為尷尬地坐在那兒,豐鈺和周氏陪在下首,一個用帕子輕抹眼睛,一個滿臉的為難。

豐大太太心中咯噔一下,像從百尺高處墜了下去,果就聽那安二太太頗猶豫地道:“實是我們不周,沒事先問好貴府的意思。”

聽下人傳報說太太來了,安二太太轉過臉來,神色有幾分不耐,“既然貴府如今正忙,我亦不好多耽,此事容我與錦南商量一二,另尋個黃道吉日再來不遲。”

她在屋中候了許久,早已有些不虞,當即不顧周氏和豐大太太挽留,扶著侍婢的手就朝外走。

豐鈺起身輕輕啜泣一聲,福身恭送她出去。

豐大太太追到門外再三相留不成,回到屋中,不免沉了臉色,“鈺丫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豐鈺低低地道:“大伯母還想瞞著我麼?爹爹生了重病,如今滿院子的人都知道,單瞞著我和哥哥。我還未曾去爹爹床前侍疾,如何有閒工夫理會旁的?更不可能丟下爹爹不管,自己去歡歡喜喜備嫁。”

一句話哽得豐大太太無言。總不能明著說,叫她不顧她爹,隻管速速出嫁。

可侯爺那邊……萬一說辭與跟二太太說的不一樣,侯爺會否覺得他們是有意敷衍?當即忙遣了翡翠親自過去傳話,和豐凱通報這邊的情形。

好在豐凱等人尚在垂手與安錦南討論政事,提親納娶,向是後宅婦人們去議。

安錦南就注意到原本眼角眉梢都站了喜氣的豐凱神色變得怏怏的,又聞下人傳報,說二太太已經出來了。他亦非蠢笨之輩,略略一想,就知此事有了波折。當即不動聲色,端著慣常八風不動的麵容,朝門外守著的崔寧打個手勢。

一上馬車,安二太太就垮了臉。

此事她是一百個一千個不願,隻是沒法子做安錦南的主,又不好不聽他安排,唯有強出這個頭。

她寡居多年,早已不與外頭的人家往來,平素身邊不過三五個牌搭子陪著說話解悶,來來回回聽過關於豐家這姑娘和他們侯爺間的不少傳言。

原還以為是個多麼絕色的狐媚子,今兒一見,不過是個裝扮老氣的大齡姑娘,半點不像傳說中那般嬌俏惑人。

偏就這樣的,還敢婉拒了侯府的提親。

堂堂嘉毅侯,許她妻房之位,是她祖上十八輩積德,方有此福氣。

安二太太直覺她父親這病來的太突然,多半隻是場風寒小病,給她拿來做了借口?可……這世道敢空口白牙當著外人詛咒親爹的,想必也是鳳毛麟角,難不成豐慶當真病得不成了?

前院豐凱見安錦南一直靜靜地聽他和豐允說話,隻垂目捋著手上的香囊穗子,半句話都未曾答,一炷香時間過去,父子倆已經說得口乾,侯爺一直不曾表態,叫他摸不準是該繼續還是不該繼續。不免有些訕訕地堆笑道:“侯爺貴降,家裡備了薄酒,不知侯爺可否賞光……”

話未說完,安錦南站了起來:“善!”

這是,應了?

也是了,如今侯爺明顯的喜愛那鈺丫頭,一心求娶回家,可不願意借著這光明正大的機會,與那丫頭說會子私話?

當即給豐允打個眼色,命他先去打點,自己在前親自引路,領著安錦南往後園而去。

這是安錦南第二回走入豐家內院。上一回,她乍知親娘故去詳情,痛哭不已。這回……

崔寧已悄聲回到他身側,沉默地隨他前行。

安錦南依舊隻點了豐郢作陪,麵容雖冷,卻是破天荒在豐凱麵前自稱了“晚輩”,豐凱心頭狂喜,已是按捺不住,適才內院發生的事,他雖已知曉,可到底隻是那鈺丫頭的任性妄為,婚事從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一個晚輩自己做主的道理?

且侯爺這樣子,分明是不肯放手的,禮單都送了過來,下回再上門,便是官媒前來下聘了吧?

豐凱忙朝豐允打手勢,命他快去請豐郢過來。那孩子也是,怎在這關鍵時刻沒了蹤影,倒叫侯爺等他?

豐府眾人的神色動作,一一落在安錦南眼底。

很快,豐郢無精打采地來了,麵上猶有淚痕,豐慶突然病重,一夜之間無法起身,他為人子,卻是今晨方知情由。豐凱拍了拍他肩膀,低聲囑咐兩句,不外乎“要以侯爺為重”,“其他事暫放一時”等等。

豐郢知道安錦南想見的並不是自己,回回隻當他是個幌子,有個名頭喊豐鈺過來會麵罷了。想及清晨豐鈺之語,妹妹那樣害怕安錦南的孤煞之名,恐懼嫁與他為妻,自己這個當兄長的,該不該為她說句話?

如今父親不能起身,長兄如父,該不該替妹妹做主?

眼前便是百盛閣,這處廳堂明亮溫暖,又僻靜,是個私下說話的極佳場所。可見伯父和兄嫂們處處用心,早在打算著安錦南的想頭,要促成他的心願。

豐郢心頭百般煎熬,垂頭走進去行了禮。

安錦南淡淡瞥他一眼,坐在上首嵌和田玉的紫檀雕花椅上,指尖若有似無的輕輕敲擊著扶手。

崔寧卓鳴一左一右立在側旁,整個廳中隻聽得到豐郢自己的呼吸聲。

何為威儀懾人,何為威壓深重?

豐郢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侯、侯爺……家父抱恙,舍妹如今在家父床前侍疾……”

侯爺他,總不能強行將侍疾的人喊來陪他飲酒吧?

安錦南眉頭挑了挑,低沉的嗓音從上首傳來。

“聽聞豐大人有恙,身為晚輩,原該前去探望。”

豐郢訝異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崔寧似笑非笑的臉,“豐三爺,煩請帶路?”

豐郢心下一涼,這怎麼好,侯爺這幅樣子,是非要與妹妹見麵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