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1 / 2)

盛城有座八寶樓, 外表裝飾得富麗堂皇,白日裡冷冷清清,夜裡卻是熱鬨得緊。

王家乃是勳貴之家,先祖做過都尉, 一門英才忠烈, 現世以詩書傳家, 多數俊傑都已入京為官, 被皇帝委以重任。唯盛城這一支脈,數代未曾出過英才,更有一個王翀, 身上有種人人皆知的壞毛病。

這座八寶樓便是他專為捧心頭所愛而建的戲樓, 小旦季如夢的長生戲班途經盛城遇上王翀, 恍如命中注定的一劫, 他的歌聲從此隻在盛城之內可聞, 再也不曾離開。

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還被譜寫成一段折子戲, 演的纏綿悱惻。

這王翀沒彆的毛病, 就隻不好女色。如今年近三十, 尚未成婚娶妻。家裡急得不行,火燒火燎地四處替他謀親事,可人家一聽說是王翀欲娶親, 就不大願意應承, 生怕坑了閨女一生。這若是偷偷摸摸的包兩個戲子, 養些秀氣的小廝, 倒也無可厚非, 可鬨出他這麼大動靜,還為了同性知己要死要活的,放眼整個九州,怕也尋不出第二個。更有傳言,這王翀對女人……沒法子……,丈夫不在身邊,又要守活寡,且不可能有子女傍身,這等婚事哪個閨女肯應?

王家對這個兒子打也打過,勸也勸過,聲淚俱下的求過,強硬手段使過,王翀卻是鐵了心的不肯回頭,寧死不能與季如夢斷了……

此刻八寶樓裡沒有賓客,二樓最裡頭的廂房裡,王翀仰麵躺在榻上。左腳搭在右腿膝蓋上,嘴裡哼著小曲,半眯著眼睛,視線隨著季如夢的動作來回移動。

季如夢每日清晨都要練基本功,此時一段身法練完,額頭上鋪了層晶亮的汗。

王翀勾著嘴角朝他笑道:“彆比劃了!今年你就滿二十五了,還想唱幾年?”

季如夢橫他一眼,手上捏著蘭花指,把最後一段詞唱完,這才抖抖袖子走到王翀榻前,自然地將他適才飲過的茶碗端起來喝了一小口潤了喉嚨。

王翀伸手扯了下他腰上的帶子:“瞧你,係串了。叫人家瞧見儒雅文秀的季大家如此粗心邋遢,還不笑掉大牙?”

季如夢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你眼尖!”語氣有些嬌嗔,背過身去,到底把係錯的衣帶重新解開係上了。

聽見身後王翀懶洋洋的道:“前兒京裡又來了消息……說起來我都覺得膩歪,到底什麼仇怨能結到這個地步?痛痛快快殺過來當麵了斷不好?”

王翀臉色陰沉下來,那嘴角竟也是習慣性的勾著,嘴裡不大高興地罵著:“鎮日弄些娘們兒兮兮的事兒,老子快發黴了。”

季如夢見他有些暴躁,略思索一瞬,坐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少年都過來了,還有什麼不習慣?你我能好生生的在一起,比什麼都強。就是再做十倍八倍的缺德事我也沒什麼不樂意的。”

伸手戳了戳王翀的額頭:“彆陰著臉,不好看!”

王翀回身對著他呲著牙,目光交彙的一瞬那張臉不自覺地露出溫柔的神態。似無奈地一笑:“也是,我能留你在身邊,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誰叫我沒本事與人爭?唯有用這點子尊嚴去換。彆說叫我做些娘們兒兮兮的事兒,就是叫我掛單在楚館接客我都乾。”

惹得季如夢又氣又笑,抬手捏著他臉道:“你就知道胡說!”

王翀嘿嘿一笑,心裡卻是一歎。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

七八天過去,豐鈺終於收到了朱太醫的回信。

拆開信封的時候,她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抖。

她真的很想過幾天太平日子,不想再生風波。

可現實還是讓她失望了。

那藥尋常醫者看不出,甚至若非朱太醫在宮中見多了那些後宮鬥法也未必能猜得出。

是轉子丹。

相傳楚國後宮寵妃與皇後同時有孕,皇後為保腹中產下的是皇子,搜羅天下名醫共同研製出此藥。將腹中女胎轉為男胎,不僅保住了自己的中宮之位,生下的孩兒更繼承了皇位。

後來皇後忌憚後繼者效仿此法,命毀去此方。如今民間流傳下來的,乃是僥幸存活下來的醫者後代根據先人口述重錄的藥方,許是有些出入,或是從前那些後宮秘辛傳出的未必是真實版本,朱太醫言道,此藥對孕者傷害極大不說,更對胎兒有著不可逆轉的損傷。囑咐若非必要,萬勿冒險試藥。

豐鈺當然不是非要求子不可。她甚至還沒考慮要給安錦南生個孩子。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年輕時著涼受寒,體質是外熱內虛。她自己偷偷找人看過,說是不大容易有孕。

所以她一直沒有太過拒絕與安錦南親熱。覺得心裡有底。

如今方子果然有問題,她就不能不將自己的疑慮無限放大。假設真是王家背後策劃這一切,王家是為什麼?不見得她拒了婚事就要結仇?王翀這些年被拒婚的次數還少嗎?甚至她曾聽說,便是人家不肯拒婚,王翀背地裡也會做些惡事攪得婚事不成。

這樣的仇怨根本不成立。

而以豐家素來的行事風格,如非必要,是不會輕易與人結仇的。甚至十分樂於粉飾太平,便有什麼矛盾也必要想辦法大事化小。

王家針對她的可能性不大。

豐鈺想了想,覺得事情很可能是衝著安錦南而來的。

畢竟他前一個孩子,就因此藥而死。

如今人家又算計到了頭上,她作為妻子,怎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蒙在鼓裡?

不過她該怎麼說呢?

兩人從那日之後一直不曾和好,他幾次示好後發現她態度冷淡,似乎也就跟著淡了下來。這幾天不是忙著外頭的公事就是在外院和幕僚們談話,每每落鑰了都不曾回來。

她沒有刻意等他,時辰一到自己就先睡下了。

他似乎也明白她的意思,見時辰晚了就索性著人進來告知一聲,說宿在外院不回來了。

新婚不足一月的兩人,便這樣分頭睡了好幾日。

豐鈺不是沒輕沒重的人,這時候置氣的事明顯要暫放。她沒有忸怩,直接請小環去通知了安錦南。

安錦南踏著步子往院內走。身形明顯有些急切。

豐鈺這幾天的冷臉著實叫他看得難受,索性躲在外頭不與她碰頭。

哄不好,強不得,隻急得他心裡如起了火,卻不知該如何叫她平了心氣兒。

女人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