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安給顧音音渾身擦拭一遍, 她才算沒有那麼滾燙了,但腦子發懵,眼睛都睜不開, 又被喂了好些溫水, 才勉強有了些精神。
恍惚中,她瞧見沈國安那張如精雕細刻過一般的深邃麵孔,心裡酸痛。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難受過, 那種燒得暈暈乎乎的感覺就好像是要升天。
也許,自己真的像梅玲所說, 根本不是普通的感冒,是要死了。
說起來也是奇怪, 她莫名其妙地從另一個世界穿越到這裡,看見長得一模一樣的梅玲,看到另一種身份的郭諳,還跟他成了夫妻,被他寵著疼著,日日都像是泡在蜜罐子裡。
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吧?
那時候暗戀他,偶爾能在校園裡偶遇一次都要心跳加快,哪裡會敢想象被他抱著摟著, 照顧得這麼仔細。
更不敢像一次次在他的熱吻裡淪陷,摸著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 與他肌膚相親, 這世上, 再沒有第二個與她靠得這麼近的人。
她喜歡他, 愛他, 迷戀他, 可是縱然是回到了原來的世界裡, 她會跟他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嗎?
何況,她在原本的世界裡已經從山上掉下去摔死了,活不成了,要是再投胎,也許根本無法再遇到沈國安了吧。
顧音音嘴巴一撇,哭了,眼淚順著眼角往下落。
她後悔自己沒有跟沈國安做最親密的事情,總覺得害怕膽怯想著再拖一拖,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還有大娃小娃,倆孩子那麼依賴她,不知道沒有了她,他們會哭成啥樣?
顧音音嗓音沙啞,拉著沈國安的手說:“我要是走了,你彆傷心,喜歡你的女人多的很,你娶一個善良的,對大娃小娃都好……”
沈國安原本就急,聽到這話太陽穴那兒突突地跳,厲聲喝道:“你再說一個走了試試!你聽說過幾個因為發燒被燒死了的?你馬上就能退燒了。”
顧音音孱弱地一笑,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又有誰聽說過被自己閨蜜給害死了的呢?
“沈國安,我愛你。我走之後……”
沈國安幾乎是暴怒:“你聽不懂嗎?彆說了,知道嗎?”
顧音音鼻子一酸,委屈起來,哭得肩膀都在抖動。
她也不想死啊,可是這燒到了四十度,她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能不做好打算嗎?
見顧音音哭,沈國安又心疼極了,連忙把她抱在懷裡:“乖,彆哭了,等會王醫生他們就來了,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顧音音正哭著,家門口來倆人,一進門就喊:“音音!國安!在家不?”
這聲音分明是顧大海,沈國安立即站起來:“哥!我們在這屋!”
顧大海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來,一瞧見顧音音躺在床上病弱的樣子立即沉下臉:“沈國安!你怎麼照顧我妹妹的?咋成了這樣了?!”
蔣芸抱著孩子,臉色也不好看:“就是!上回音音去俺家還好好的,這咋回事啊?”
沈國安還沒說話,顧音音慌忙費力地解釋:“大哥大嫂彆怪他……”
顧大海聲音軟和下來:“你先彆說話,躺著休息!”
沈國安顧不得其他了,趕緊把事情大致說了:“……衛生所也看不了,現在都燒到了四十度,他們也在想辦法,我琢磨著要不我就騎上自行車帶著她先去鎮上,再花錢租人家的拖拉機去縣醫院吧。”
這會兒之前生產隊的拖拉機和運輸車都不在,也借不到的。
顧大海眉頭緊皺,他擔心死了,怎麼也想不到顧音音會燒到四十度,手往上一探,燙得心裡一緊。
“這去縣城多遠!路上還一直燒著,風又大,唉!怎麼就成了這樣!”顧大海多硬一個漢子,也慌了神。
末了還是大嫂蔣芸冷靜,她一邊抱著娃一邊說:“你倆先彆慌!我年輕那會兒我們村也有過一個燒得很高的人都燒糊塗了一直說胡話,當時還口吐白沫,把她爹娘嚇得呀……”
顧大海煩躁地說:“你他娘的說重點!”
他婆娘人不錯,就是說話絮絮叨叨,這都啥時候了?還不分不清主次麼?
蔣芸一嚇趕緊說:“哦哦,誰都看不好,末了是張家村的杜大夫給看好的,杜大夫你們知道嗎?就是個中醫,技術很厲害的……“
顧大海眼睛一亮:“對!找杜大夫!國安,走,咱們現在就去!”
這個杜大夫沈國安也是聽說過的,醫術確實不錯,隻是現在都宣傳說相信西醫,中醫漸漸的就沒落了,但是現在也沒什麼法子了,隻得趕緊帶著顧音音朝杜大夫那趕去。
這會兒張家村村口正坐著幾個人閒聊,梅玲算好了時間來了張家村。
她一聽說顧音音燒到了四十度,就立即馬不停蹄地來了,等找到了杜大夫便笑吟吟地說:“我奶奶生病了,杜大夫您能跟我去看一趟嗎?”
杜大夫也六十多歲了,聽說人有病,問也不問就提著藥箱跟著梅玲走了。
梅玲勾唇一笑,她這下子把杜大夫帶走就是認定杜大夫是個很好的人,等她帶著杜大夫走上個一個多小時,再找個借口把杜大夫送回來,一來一回就是兩個多小時,顧音音這樣一耽誤,隻會燒得越來越厲害。
說不準就會燒出毛病來,畢竟上輩子顧音音被送到杜大夫那的時候,杜大夫感歎說要是再晚一個小時人就不行了。
兩人往張家村村口走,梅玲越想越興奮,隻怕顧音音今天死定了!
杜大夫提著藥箱眯起眼往梅玲身上看去。
他這人是善良,但也是年輕的時候做了不少壞事的,看人的眼神可準了。
隻見這個年輕姑娘腰背似乎不夠靈活,想必是受過傷,印堂發黑,眼底烏青,眼珠子渾濁,小動作多的很,似乎藏著不少的小心思。
“你奶奶多大年紀了?你們姓什麼?你們住哪個村啊?”
聽到杜大夫問話,梅玲趕緊撒謊:“她七十多了,我姓李,住前麵的桃李村。”
杜大夫眯起眼,嗬嗬一笑:“生的是什麼病?具體什麼症狀啊?你跟我說說,等下去了也好更快地給她治病。”
梅玲心想這老頭還真煩人!但她隻能順著編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她是啥病啊,就是吃不下睡不著,還嘔吐……”
杜大夫淡淡一笑,舉起手裡的拐棍一棍子下去,直接敲上了梅玲的腿,梅玲應聲撲通跪在了地上!
“我在這一片行醫二十年,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沒有我不知道的,桃李村李家的老太太?七十歲以上?嗬嗬,想騙我,你也多長點腦子!說,你想乾啥?你到底是誰!”
梅玲可真沒有想到,這個老中醫竟然會認出來她是騙人的!
“我,我真的有奶奶……”梅玲試圖狡辯。
杜大夫年輕的時候是個狠毒角色,要是按照以前他非打掉梅玲半顆牙,可現在年紀大了,也不想造孽了,冷冷地說:“我懶得跟你閒扯,再被我發現你坑人,小心我打死你。”
他說完轉身就走,梅玲挫敗地坐在地上,心中又悔又恨,但隻能起身往前走,回自己村裡,可誰知道走著走著,竟然遇到一條瘋狗追著她咬!
梅玲沒命地跑了好久,心都差點從肚子裡跳出來。
早知道她就該一磚頭砸暈這個杜大夫!
另外一邊顧音音被沈國安和顧大海帶到杜大夫家門口,卻發現杜大夫家大門緊閉,幾人都是心中一頓,問了隔壁鄰居才知道杜大夫在半小時前出門去了,至於去哪裡了卻不知道。
顧音音唇乾舌燥,暈乎乎地說:“要不咱回去吧……”
顧大海眼一沉:“我去找!你們在這等!”
現在這年頭,找人能咋找?他騎上自行車,扯著嗓子一邊跑一邊喊:“杜大夫!杜大夫!”
顧大海嗓門極高,聲嘶力竭地滿村去喊,還好杜大夫剛折回頭走到村口就聽到了,趕緊地回了家。
他一到家門口就瞧見一個男人抱著個女人,趕緊走上前抓住顧音音手腕把了下脈搏,沒一會就說:“先抱進去!”
沈國安把顧音音抱進去放到一張床上,杜大夫打開藥箱子,找出來幾根銀針消毒之後就往顧音音的穴道上紮,放了幾滴血出來之後,又往她嘴裡塞了一顆黑色的藥丸子。
“給她喂點水!”
沈國安立即照做,杜大夫忙活半天,累一身汗,又探了探顧音音的鼻息,摸摸她脈搏,搖搖頭,擦擦汗:“幸好我回來得及時,要不然啊,就救不了嘍!”
也就短短半個小時,顧音音退燒了,渾身大汗,身體輕鬆了許多,睜開眼疲憊地看著沈國安,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眼珠子紅紅的:“國安,大哥……”
沈國安趕緊抓住她手:“沒事了。”
顧大海想安慰顧音音:“音音……”
他一開口卻發現自己嗓音粗啞,原來是之前扯著嗓子喊杜大夫竟然撕裂了聲帶,現在發聲都苦難,杜大夫搖搖頭,又給顧大海開了點藥讓他回去衝著喝。
這一忙活,直忙活得大家都沒吃午飯呢,沈國安付了杜大夫醫藥費,就帶著顧大海跟顧音音一起回去。
蔣芸這會兒就在沈家,把自己的老幺放在床上讓小娃看著,她卷起袖子去廚房做飯,想著等沈國安他們回來了也可以吃。
本身蔣芸是對沈國安有很大的意見,妹子嫁到他們家,竟然生了這麼大的病,一看就是平時沒有好好照顧!
可她跟小娃說了一會話,卻發現顧音音在沈家過的完全是神仙日子啊!
“我娘在家很少做飯,大部分都是我爹做,除非我爹很忙不在家。我爹說女人不該做飯,臟活累活都是男人的。”
蔣芸吃驚極了,她男人顧大海屬於很不錯的人了,有錢都交給她,在外頭從來不亂搞,也會幫著抱孩子,但做飯洗碗這事兒上顧大海從來都不會做,蔣芸也是覺得這都是女人該做的事情,但現在忽然聽說小姑子平時都不大做飯,還是忍不住羨慕。
她進廚房一瞧,沈家的廚房跟她家的也不一樣,麵口袋裡竟然有半口袋細麵!旁邊放著點玉米麵,還有一籮筐雞蛋呢,就這麼大喇喇地放著,也沒鎖起來。
“小娃,你們平時很經常吃細麵和雞蛋嗎?”
小娃如實說:“爹說娘要吃好點,每天都給娘做細麵和雞蛋吃,自打我們從奶奶那搬出來,每天都吃呀。”
她眨眨眼,精致白嫩的小臉都是疑惑:“舅媽,你們不吃細麵和雞蛋嗎?”
蔣芸心裡驚歎,他們都是一個月吃一回細麵和雞蛋!
現在她對沈國安一點都責怪不起來了,在這個年代,誰要是能讓自己女人不做飯不洗碗,還天天吃細麵和雞蛋,那簡直就是絕世好男人!
蔣芸忍不住心裡泛酸,但想到小姑子那張臉,又搖搖頭,顧音音可是村花,沒出嫁時是他們村的村花,出嫁之後就是這邊村的村花,合該比其他人過得都好呀。
小娃跟舅媽說完話,其實心裡還是難受,她擔心她娘。
等大娃放學回來,兄妹倆就一起擔心,蔣芸怕他們孩子餓的快,就讓他們先吃飯,可誰知道倆人根本不吃,蹲守在大門口,眼都不眨地往前看。
蔣芸心裡一軟,又暗暗罵自己家的那倆臭小子,可一點都不貼心!
好在,很快顧音音跟沈國安就回來了,小娃大娃衝上去:“爹!娘!你們回來了!娘你好了嗎?”
顧音音被沈國安抱下來,衝著他們笑:“好多了,你們快進去。”
這一場病凶險得讓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卻沒有想到杜大夫一番診治,顧音音當晚就徹底退燒,第二天也不怎麼咳嗽了,吃了三天的藥,整個人都精神了,早起就在院子裡慢慢地溜達。
雖然身上還有些酸軟,但那種快要死了的感覺是徹底沒有了。
她唏噓不已,望著這半新不舊的院子,看著倆趴在桌子邊吃飯的孩子,再看看在廚房裡忙活的沈國安,第一次覺得窮一點沒啥,條件差了也沒啥!活著最重要!
沈國安繼續恢複了去跑生意,他早上八點出門,中午回來一趟,下午出去晚上到家的時間不一定。
顧音音覺得身上好了,也開始去婦聯上班了,餘芳一見到她就拍手。
“哎喲!你可終於好了!我都擔心死了!”
顧音音一看,桌上堆著一摞厚厚的文件,說是上麵下來的新指導文件,要求他們婦聯的到處去宣傳。
餘芳拍著胸口說:“你就在辦公室待著,這宣傳的事兒我來跑!”
她死活不讓顧音音出去,生怕顧音音再被凍病了,顧音音推拒不得,也實在是有心理陰影就待在辦公室裡。
晚上回到家,她也不敢輕易洗澡了,過幾天去澡堂子一次,因為她實在是懷疑上次生病就是晚上在家擦澡導致的。
這天顧音音洗完澡,又抹了點雪花膏,細細把頭發擦乾,隻穿了一身秋衣,早早地躺在被窩裡等著。
沈國安回來得晚,他到家時先進來看了看,摸摸她額上的溫度,接著一笑:“今天還不錯,繼續保持啊顧音音同誌。”
顧音音哼了一聲不搭理她,繼續扭頭看書。
沈國安就去吃了鍋裡顧音音給留的飯,吃完把碗洗了,又去洗了腳,這才脫衣裳上床睡覺。
“抱媳婦嘍!”他猛地鑽進被窩,胳膊一撈,就把她整個人都弄到了懷裡,順勢還撓她一下癢癢。
顧音音立即咯咯咯笑起來,把書一扔,往門口看了看:“孩子都睡了吧?門拉上栓了嗎?”
沈國安灼灼的眼神望著她:“都睡了,門也拉上栓了。咋了?你要乾啥?”
顧音音臉上緋紅,她香噴噴的,嘴唇也粉嫩欲滴,伸手在他胸口畫圈圈,聲音嬌裡嬌氣的:“不乾嘛……”
嘴上說著不乾嘛,她卻小嘴湊上去親他的喉結。
“嘶……”沈國安一把抓住她手腕。
這簡直是要命!
男人的喉結,耳朵,那都是萬萬不能碰的地方,可顧音音不僅親他喉結,還順著下頜線往上親,對著他耳朵輕輕吹氣:“壞人,讓人家等這麼久,抹的香膏都不香了。”
她語氣輕輕發顫,沈國安就是個傻子也聽出來了。
他渾身僵直,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未經猶豫直接把她摁在床上,另一隻手卻飛速地墊在她腦袋底下怕她硌著,兩人的唇飛快貼到一起。
柔軟的身子帶著馨香,每一處都是滑膩如脂,顧音音忍不住逸出破碎的聲音,可他親著親著,猛地翻身躺到了旁邊,再也不動了。
“你……怎麼了?”顧音音嗓子裡微微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