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裡記者來到紅星村之後看見那麼多廢墟, 觸目驚心之餘趕緊拍了不少的照片,接著便是采訪村裡參與救援的村民。
村長想了想,還是讓林知青作為代表來接受訪談, 一則是因為救援當天林知青的確是參與了不少的活動, 一直在頭腦清晰地帶著大家東跑西跑,操心不少,也出了很多苦力, 二是林知青是文化人,在城裡受過良好的教育與熏陶, 說話做事都更體麵。
林知青麵對記者侃侃而談:“當時情況十分危險,我也就顧不得什麼了, 畢竟人命關天,尤其是最後我跟村裡另外一位女乾部還有一名女童被困在廢墟裡,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保護好婦女兒童,哪怕是放棄我自己的生命都可以……”
他說著,眼眶微微發紅,女記者都哭了:“林知青,你真的是太善良了!紅星村幸好有你, 我一定會把你寫到報紙上,讓所有的百姓都向你學習, 爭取像你一樣正義無私!”
林知青微微一笑:“其實這都是小事, 在生命麵前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我們要敬畏生命, 熱愛生命。我雖然隻是來插隊的知青, 但對紅星村也充滿了感情, 這裡的村民都很淳樸……”
女記者快速地記錄著林知青的筆, 忽然提出要求:“我看可以見一見那名被困的兒童嗎?最好是讓林知青跟她一起合影,這樣到時候寫到報紙上也可以增加真實性,號召更多的愛心人士對紅星村進行捐助。”
林知青猶豫了下說:“抱歉,孩子還小,受驚之後心理上難免會留下陰影,還是不要讓她接受采訪了,這對她來說是很難消化的東西。”
女記者立即慚愧地說:“對不起,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林知青,你真的是個好人!”
她說著,眼睛裡都是崇拜的星星,越看林知青越覺得心動,因為她從未見過如此英勇偉岸的男人,甚至在想等會私下問問這人有沒有結婚,如果可以的話,兩人說不定可以成就一番良緣呢。
林知青靜靜地看著女記者的反應,心裡泰然,他這麼多年來一向如此處事,看著那些人對自己的崇拜以及肯定,心裡並沒有多大的感覺。
也就是如此,他更想征服看不上他的顧音音。
想到廢墟之下的事情,林知青微微皺眉,顧音音大約從那時開始更看不起他了,但是不要緊,總有一天,她還是會折服於他的魅力之下,會明白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男人。
林知青正在沉思之中,門外忽然有人大聲說道:“萍萍,你跟記者阿姨好好說說,當時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記者一愣,反應過來這就是那個被廢墟埋了的孩子,趕緊說道:“既然來了,那不如就讓林知青抱著她來接受采訪可以嗎?”
餘芳輕笑,問萍萍:“你願意讓林知青抱你嗎?”
萍萍一看到林知青就害怕:“娘!林知青不讓顧姨救我,他說我才幾歲,死了就死了,可是他不能死……”
林知青眉心直跳,立即說道:“抱歉,這是我們村裡一個瘋女人,這個孩子也並不是當時……”
餘芳對著他的臉吐了一口唾沫,黏糊糊的唾沫正好飛到林知青的眉心,他氣得立即站了起來:“餘芳你乾什麼!”
“我乾什麼?我看你才是瘋了!救萍萍的人是顧音音,她發高燒抱著萍萍一整天的時候你在乾什麼?她救萍萍的時候不是你攔住不讓救的?我孩子現在一睡著就能哭醒,喊著說林知青不讓救她!你在這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餘芳毫不留情地戳穿林知青的真麵目,林知青猛地拍了下桌子:“你給我住嘴!我來到紅星村之後,事事積極,犧牲自我,成全大我。紅星村是什麼地方?是個鳥不拉屎的貧瘠之地,可我甘願在這裡奉獻青春,無論是下地乾活,還是村裡的瑣事,每當村民有危險我都是衝在最前麵,到了可以回城的日子我卻沒有回城,我林世賢坦坦蕩蕩,寧被天下人負也不負天下人!救援那天就當我沒有救你女兒,就當我是貪玩去廢墟裡又凍又餓一整天,可你不能無法磨平我帶著全村人做的所有事情!餘芳,你說這些話不覺得虧心嗎?”
其實林世賢說的還真沒有錯,他麵子功夫做的極好,許多表麵的事情的確都在做。
他是有流汗,也都被人瞧見了,名聲在外,誰不說一句林知青的好?
餘芳啞口無言,可萍萍哭了起來:“娘,林知青好可怕,我不要看見他,我不要看見他……”
女記者心情複雜,她不知道見識過多少奇人異事,現在一想隻怕林知青的話的確是有水分的,想了想,提出來想采訪顧音音。
村裡立即安排了讓女記者去采訪顧音音,可沈國安不允許顧音音出門,女記者隻能上門。
原本女記者以為見到的會是個麵容粗糙的中年女人,可一推開門,她就覺得眼前一亮,仿若走過一條灰暗的巷子,忽然眼前出現一樹雪白驚豔的梨花,那花靜靜開在指頭,秀麗安靜,實在是美得晃眼!
“你好。”顧音音聲音清甜如甘泉,聽起來讓人無比舒服。
女記者笑了起來,眼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美人看。
顧音音彎唇:“不好意思我身體不太好,我愛人希望我多休息,你有什麼問題就簡單問一下吧。”
“就是想問問你當時救援的情況,希望您可以分享一點給我作為報道素菜。”
顧音音凝眉思考了一番:“那你想知道真話還是假話?”
女記者愣了下:“自然是真話。”
“好,那我就如實說說吧。”
她把當天的情況大致說了下,接著就說起了廢墟之下營救萍萍的事情。
“我隻是覺得也挺意外的,在麵臨真正的危險的時候,有的人就會暴露出最真實的一麵。其他的也就算了,但是一想到他要擔任紅星村小學的校長,心裡還是有點異樣,這樣的人,真的可以教育得好孩子嗎?”
女記者眉頭緊皺,想到林知青的話,不由得暗恨自己被欺騙了!
“謝謝您,我回去一定如實寫到報道上。”
也就幾天後,每日晚報上就出現了一篇報道,上麵詳細描述了紅星村雪崩的事情,附上了顧音音與林知青以及萍萍的照片,顧音音貌美嬌俏,額上帶了些擦傷,而林知青的照片則是他暴怒地與餘芳吵架的樣子。
報紙一出來,人人都知道了紅星村有一位知青在廢墟下勸村乾部放棄救小女孩,嚇得小女孩都有陰影了。
林知青看到報紙之後,氣得差點栽倒,他是最要麵子的人,沒有麵子對他來說還不如去死!
而顧音音則成為了附近都出名的英雄女乾部,人人都誇她勇敢無私。
林知青把報紙狠命地撕成了兩半,梅晴在旁邊悠悠地說:“我就說她不是個好人,世賢,這下你知道了吧?”
可林知青冷冷地看著梅晴:“你就是好東西了?我被困在廢墟下麵的時候,你去乾什麼了?”
梅晴語塞,她當時餓得受不了了,就去吃飯了,也沒多想啊。
林知青厭惡地看了一眼梅晴,他心裡已經有了個打算,等過陣子高考開始報名了,他就要回城去了,回去之前就跟梅晴離婚。
而在回城之前,他會繼續籠絡人心,絕對不能讓紅星村的人對他有什麼負麵影響。
林知青開始對村裡人更和藹,處處關心備至,原本大家日子就難過,時不時從他那兒拿到點好處,那顆心自然又被籠絡過去,下意識就覺得這人真好。
對於這種狀況,顧音音沒說啥,她該做的都做了,村裡人不聽提醒的人,也不能怪她。
小學已經蓋成了,等到正月十五開學之後,林知青就是校長了。
顧音音自打年初五發生雪崩之後,從廢墟之下出來就被沈國安強迫隻能在家休息,什麼都不要她乾。
她也就乖乖的,想著把身體養好,也算放個假了,不然等到開春了之後哪裡有精神看書啊?
經過這次的教訓,顧音音忽然就萌生了學醫的想法。
她以前總物理和數學才是高大上的學科,但一次次的生病讓她感慨人世無常,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世上還有許許多多尚未被攻克的疾病,隨時都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倒下。
而每一個人都家人和朋友,一旦離去會讓多少人傷心難耐。
抱著這樣的心態,顧音音越來越理解救死扶傷的意義。
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生物和化學上麵,打算開春就去搜羅下看看有沒有賣這些書的地方。
從初六到正月十五,沈國安幾乎是日日變著花樣地給顧音音做好吃的。
這一天,沈國安竟然做了一碗刀削麵。
麵和好放到外頭凍了一會,就變得硬邦邦的,他把蔥薑用油嗆了一下,加入熬好的雞湯煮開,用刀把麵團削成一片一片的掉入鍋中,再打入一個荷包蛋,另外加些小白菜,香噴噴的雞湯刀削麵就做好了。
那香味兒濃鬱至極,麵片爽滑可口,顧音音一口氣把麵吃完,湯都喝得一乾二淨。
她忍不住抱著他親:“你怎麼這麼厲害!”
沈國安見她喜歡吃,也更喜歡做,連著做了幾頓好吃的。
比如什麼韭菜盒子,小炒肉,粉雞湯,酒釀圓子蘋果,樣樣都足夠美味,短短十來天,顧音音跟倆孩子都胖了起來。
晚上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偎著沈國安撒嬌:“我都吃胖了,衣服都緊了!你不許再做那麼好吃的飯啦!”
沈國安輕笑,摟著她腦袋在額上親了一口,同時手伸過去捏了一把那兩個饅頭:“我瞧瞧,哪裡胖了?衣服不能穿了就買新的。”
顧音音嬌羞地躲開:“你討厭!”
沈國安抱著她不鬆:“彆亂動,讓我抱抱。”
兩人就那麼膩歪著,好一會。他才帶著抱歉的語氣說道:“其實是我愧對你們,等過了正月十五,我就要忙了,周老板那個訂單很大,也是我們打開市場至關重要的一次機會,我不能鬆懈,到時候一天都不一定能回來一次,隻能趁現在對你們好點。”
顧音音也有些失落,但人活在世上都是要工作的,哪裡能一直在家裡呢?錢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何況生活中沒錢寸步難行。
“你放心吧,家裡我會照看好的。”顧音音把臉靠在他手心裡,聲音軟軟的。
她今年也是有計劃的,首先是預備好迎接高考的通知下來,在那之前呢就是努力多賺些錢,到時候就可以進城參加高考了。
顧音音算了算,其實帶著孩子們進城也不是說難如登天,隻要攢夠了錢,到城裡租個房子,孩子們也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也沒什麼不好的。
比如年前她不就是通過賣春聯賺到了一筆錢麼?
回想書裡的劇情,女主梅晴其實也做過不少的小生意,但奇怪的是,自從顧音音來到這裡之後她覺得梅晴跟中描寫的不太一樣。
細節處無法追究,但總讓顧音音覺得奇怪,難道是自己的存在擾亂了梅晴的路線?
這讓顧音音奇怪的事情,梅玲是最明白的。
上一世梅晴就處處介意顧音音的存在,但因為梅玲跟顧音音走得近,可以打包票顧音音對林知青沒什麼好感,跟林知青也沒啥接觸,梅晴才算放心。
可這一世不一樣,沒有人跟著顧音音,無法向梅晴保證顧音音跟林知青沒有貓膩,這一點讓梅晴非常不安,做什麼的心思都沒有了。
梅晴想緊緊地抓住林知青,卻越抓越鬆,心裡日日都難受,哪裡還有心情想著自立自強賺錢呢?
正月十三這天,梅玲打算上一次山。
自從雪崩之後,她就不敢輕舉妄動,但心裡還是不甘,時不時想到顧音音的事情。
她現在一個人獨居,生活上隻能自己照顧自己,趁著雪化了上山要去撿點乾柴回去燒飯。
無論怎麼樣,一日三餐還是要吃的。
拾著乾柴,梅玲回想著上一世關於顧音音的種種。
上一世的這一年,顧音音上半年做了幾樁生意都賺到了錢,下半年努力地學習看書,第二年春天參加了高考,竟然一舉成了省狀元,而沈國安生意越做越大,起先是到縣城發展,後來到了省城,在顧音音讀大學第二年,他就在省城買房了。
後麵的一切更是順滑得不行,所有的一切都蒸蒸日上。
她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緊緊地抓住手裡的乾柴,想儘辦法也要把屬於顧音音的一切奪走。
首先,她不可能任由顧音音去參加高考,關於顧音音高考這件事,她一定會阻攔。
其次,顧音音開春之後想做生意賺錢?嗬嗬,那是做夢!
年前春聯的事情,是顧音音坑害她,害的她虧了那麼多錢,現在還欠著梅晴的債,但年後她是不可能再虧損的。
梅玲正在沉思,忽然,就聽到身後一陣腳踩著枯葉的聲音,她猛地回頭,心都差點提到了嗓子眼。
身後分明站著沈國安,而沈國安則是牽著一條凶神惡煞的大狗,那狗是徐大叔家的狗,全村人都知道的厲害,這讓梅玲瞪大眼睛,站起來就往後退。
沈國安眸子裡都是陰暗的殺氣在,這跟梅玲印象中那個對顧音音溫柔又體貼的好男人完全不同。
這樣的沈國安,分明像個魔鬼!
他把玩著手裡的狗剩,聲音冷冰冰的:“我告訴過你,不要再惹她。”
梅玲一陣瑟縮:“我,我也沒惹啊……”
沈國安眸子裡的溫度更低了:“所以,故意把大家往後山引,是在乾什麼呢?”
梅玲張了張嘴,決定開始賣菜:“國安大哥,我,我就算是惹了她,那我也是因為喜歡你啊!你是個男人,你不能這樣欺負我的!你不能欺負人家!”
沈國安眯起眼,他喜歡聽顧音音喊他大哥跟他撒嬌,可是為什麼聽到梅玲說那些類似的詞語隻覺得反胃呢?
“是不是覺得自己說了這樣的話,就能讓我饒了你?嗬,你跟這隻狗說說看,看看你們能不能溝通的了。”
他說完,繩子一鬆,那狗衝著梅玲就撲上去,梅玲嚇得尖叫一聲,沒命地往前跑去。
那狗凶殘至極,鬆了繩子就追著梅玲不住地瘋狂吠著,獠牙十分可怖,梅玲一邊哭一邊跑。
她足足跑了半個山頭,期間一個沒注意,被石頭絆倒,直接從山上滾了下去。
其實那狗根本不咬人,被徐大叔訓練了好幾年了,就是叫起來嚇人,但根本不咬人。
梅玲從山上掉下去,狗才低頭叫了一會,回頭去找沈國安了。
而梅玲沿著山坡掉下去,沒受什麼大傷,腳卻崴到了。
她疼得掉淚,一邊渾身顫抖地抓起地上的石頭,狠狠地砸了出去。
沈國安牽著回到他身邊的狗,低沉的眸子裡都是滿滿的思緒。
他自然不能殺人,但梅玲這樣的人他也不會留情。
這山上的路她摔一跤肯定會受傷,如果傷一次不夠,他就讓她傷兩次。
那腿和腳隨便斷一次也能消停一兩個月吧?
要是再不行,他不介意殺人於無形。
這次之後,梅玲倒是真的消停了,她腳腕腫了老高,哪裡還能興風作浪,隻能在床上恨恨地咒罵顧音音。
正月末尾,天氣越來越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