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婆子嗤的一聲樂了：“放屁！你哄誰呢？你現在是春國的媳婦，就得把俺們當一家人，春國掙了錢還能不帶你花？你好好跟你大哥說說，儘快安排。”
“娘，我……”
馮春國瞪她一眼：“跟長輩說話你還頂嘴？娘讓你乾啥你就乾啥。”
沈美娟有苦說不出，可馮家人一個勁兒地讓她娘家去安排這件事，要不就彆回來了，這才結婚啊，她不回來，能去哪？
沈美娟是陽曆十二月三十號結婚的，三十一號就被趕回了娘家。
她從鎮上一路沿著冰天雪地的路走到紅星村，鼻子都哭紅了，也沒回娘家，而是先敲響了大哥家的房門。
顧音音一開門就瞧見沈美娟鼻頭發紅，頭發淩亂的樣子，沈美娟一頭紮進院子，衝去堂屋找她哥。
沈國安正在擦桌子，聽到響動回頭看了一眼，沈美娟站屋子中間就哭了。
“大哥！你得幫我！”
“怎麼了？”沈國安蹙眉。
“大哥，馮春國家說，想讓他上你布料廠上班，要不就把我攆回來，我這才結婚要是被攆回來可咋辦？”
畢竟沈美娟是沈家的人，沈國安頓時不悅。
沈美娟哭哭啼啼的：“大哥你就給他安排吧，要不我這日子咋過？我才結婚第二天啊，我總不能離婚吧？”
顧音音隻覺得好笑，之前勸她不要嫁，她非要嫁，可現在卻又抱怨。
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沈國安凝眉坐下來，好一會沒說話，沈美娟繼續哀求：“大哥你幫幫我！”
“你真想讓我幫你？”沈國安問。
“當然是真的！”沈美娟立即說。
“那好，照我的意思，你直接離婚吧，這樣的人家根本就不適合過日子。反正你也才結婚第二天，不怕啥。”
沈美娟驚住了：“那我好歹現在是鎮上人了！我咋能離婚？大哥，這麼小一件事你都不幫我？你還是我親大哥嗎？”
沈國安笑了：“這麼小一件事，你自己倒是給做了還讓我幫？我跟你嫂子都是鄉下人，我們幫不了鎮上的人，往後啊，可能還要求你幫忙。”
沈美娟被噎住了，她怎麼不知道她大哥說話也越來越噎人了！
這兄妹倆的對話讓顧音音忍不住想笑，捂嘴笑了會，轉身去燒水給小娃洗頭。
明天小娃就要去鎮上表演元旦節目了，今天就得提前準備。
頭發對女孩子來說太重要了，顧音音把自己那屋的炕燒熱，整個屋子都暖融融的。
她把小娃的頭發用熱水洗了一遍，然後用雞蛋清抹上，毛巾包住等了半小時，才用溫水清洗掉，又用洗發膏給她洗了一遍，清水洗乾淨，毛巾擦乾。
屋子裡暖和，半小時後，也就差不多乾了，這頭發摸起來順滑，瞧著也黑亮又光澤，可真是好看！
娘兒倆洗完頭出來，瞧見沈美娟還沒有走呢，就坐在堂屋裡生悶氣，沈國安早去廚房裡做午飯去了。
廚房裡陣陣香氣傳出來，沈美娟心中愈發覺得不公平。
大哥長得好個頭高，能掙錢，家務也是一把好手，顧音音是咋就有這麼好的運氣嫁給了大哥呢？
如果有個像大哥這樣的人要娶她，她也不追求什麼鎮上不鎮上的了，可是沒有呀！
沈美娟越想越氣，就坐在那不走，如果大哥不肯幫忙，她就賴在大哥家不走了！
中午沈國安做的是五花肉燉豆角茄子，外加一道雪菜肉末，配著顧音音前些天做的大饅頭吃，再喝一碗熱乎乎的紅薯大米粥，那可真是香甜！
沈美娟口水都流下來了，她在娘家時夥食從來沒有這麼好，嫁去鎮上今天早上吃的也是玉米麵饃饃外加鹹菜，並不算好吃。
她自顧自地坐下來，正準備拿起來筷子，沈國安便說：“我說過的話你忘了？你嫁給馮春國就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你趕緊走吧，嫁給馮春國是你自己的選擇。如果你要離婚，這頓飯你就吃，你不離婚，要跟馮春國繼續過，就愛去哪去哪。”
顧音音和倆孩子也沒搭理她，拿起來饅頭就著菜就吃了起來。
沈美娟眼淚都掉了：“大哥你就是無情！你隻在意你媳婦孩子！我就看看將來你倒黴了，誰最中用！”
她哭著走了，想想還是想吃那碗頓五花肉，可最終還是走了。
回到馮家，沈美娟撒了個謊，說她大哥已經答應了，年後就安排，馮家態度這才好了點。
下午顧音音和沈國安都在家陪孩子看電視呢，徐大叔來喊沈國安去幫著修電燈。
村裡如今家家戶戶都裝了電燈，偶爾有電路壞了，沈國安也都學著自己修了，因此鄰居家有事兒都喊他。
大娃對這也很感興趣，趕緊地跟著他爹去了。
顧音音跟小娃在家，倒了水給她喝：“嗓子保護好，明天要唱歌呢。”
那水裡放的都乾菊花，喝起來是清熱解毒的。
小娃乖乖地喝完了水，就靠在她懷裡看電視。
忽然，外頭餘芳來了：“音音！勝利媳婦難產！咱來趕緊去看看，可不能出人命啊！”
顧音音一驚，徐勝利的媳婦懷的是雙胞胎正趕上這幾天要生了，怎麼會難產啊？
她叮囑小娃：“你在家看電視，不要亂跑，娘去徐勝利家看看。”
“好，娘。”
鄉下小孩自己在家都很正常，何況小娃也六歲了，不算是特彆小，經常一個人在家。
顧音音披上衣服匆匆走了，小娃在家一邊看電視一邊嘴裡哼著歌兒，她知道，爹娘和哥哥肯定很快就會回來的，所以一點都不擔心。
外頭才下午三點，天空又暗沉沉的，不一會兒下起了雪。
不知道為啥，電視上光點跳動幾下，屋子裡電線嗤啦幾聲，忽然就停電了。
燈也暗了，電視也關了，屋子一下子靜了下來，小娃就有些害怕。
她在家待了一會，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想出去。
娘是去徐勝利家了，但爹跟哥哥去的是徐大叔家，徐大叔家離他們家不遠，出了門往後拐，穿過一條小路三分鐘就到了，小娃決定去找爹和哥哥。
她從家裡出來，把大門關上，出門往後走去，走了一會往西拐，一眼就看到了小路前方徐大叔家的屋子。
可小娃走著走著，忽然就聽到一陣怪異的喘息聲。
男人急切的說道：“你就不怕被人看見？”
接著是女人撒嬌的語氣：“哎呀誰會看見？餘芳不是去徐勝利家了嗎？你這個討厭鬼！人家都想死你了。”
“真的？你喜歡我啥？這麼想我？”
“你哪兒我都喜歡，滿村裡就喜歡你，我給你生個兒子好不好？”
男人聲音裡明顯帶著驚喜：“真的？我他娘的就想要個兒子！你要是真的能給我生個兒子，我一定對你好！”
小娃嚇得不敢往前走，一步步往後退，白淨的小臉上都是緊張，卻一不小心踢到了枯樹枝。
原本躲在胡同裡的男女立即就彈開了，飛快地走出來盯著小娃。
小娃更害怕了，都沒看清楚人臉轉身就跑，眼眶裡都是晶瑩的淚水，可還沒有跑掉，那一對男女就走了過來。
“救命……”
*
沈國安幫著徐大叔修好了電線，帶著大娃就回家去了，路上大娃忽然停下來，看著地上淩亂的腳印：“爹，這怎麼回事？”
“咋了？”沈國安低頭一看，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下雪天，村裡人走來走去，留下點腳印也是很正常的。
“這是咱家附近，這腳印，像是妹妹的！而且這麼這麼亂？”
其實這又下了一會雪，腳印都快看不清楚了，兩人趕緊地回家，卻發現家裡黑漆漆的，根本沒有人！
顧音音去了一趟徐勝利家，幸好徐勝利媳婦轉危為安，母子平安，還是一對龍鳳胎，她都打心眼裡為這對母子高興。
可等顧音音一進門，就瞧見沈國安跟大娃滿臉焦急。
“娘，妹妹呢？”大娃問。
“我去徐勝利家有事兒，小娃自己一個人在家看電視，怎麼了？”
沈國安渾身不安：“我們回來的時候，屋子後麵有腳印，但她人不在家，家裡的燈也黑了。”
顧音音心裡猛地一咯噔：“那，那會去哪裡？”
她一下子後悔，不該怕凍到小娃，應該把小娃隨身帶出去的！
三個人趕緊地出門順著那腳印去找，卻發現走了一會腳印就被人蓄意弄亂了，根本沒有方向了。
小娃丟了，趕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丟了！
雪越下越大，顧音音眼淚都出來了：“這會去哪裡了？這麼冷，天這麼冷啊！”
沈國安心裡焦急，麵上還是鎮定的：“你先彆哭，村子就這麼大，我們一家一家地找！”
村裡人知道了都出來幫忙，大家有手電筒的就都打著手電筒到處去喊。
“沈玉清！沈玉清！”
“小娃！你在哪裡啊小娃！你應一聲！”
……
所有人把整個村子幾乎都搜羅了一遍，顧音音覺得渾身發軟。
她真是想給自己幾個耳光，為什麼就讓小娃一個人在家裡呢？
都怪她，是她不負責任，是她蠢啊！
梅晴也出來看熱鬨了，她戴著手套和圍脖看著傷心欲絕的顧音音，輕輕一笑。
明天就是表演節目的時候了，小娃這個時候丟了，明天還怎麼演節目呢？
而她已經準備得妥妥當當，明天上台肯定是大放光彩的。
到時候紅星村最有麵子的人就是她。
顧音音心疼死了，大娃眼睛都紅了，他後悔平時沒有對妹妹更好一點。
沈國安手都在抖，他不敢想象小娃會出什麼事情，大家在村裡找不到，沈國安就把目光鎖定到了山裡。
“去山裡找！”
可這山上都是積雪，大家都記得當初雪崩的事情誰敢這個時候上山？
李愛蓮站出來說：“就是個丫頭片子，丟了就丟了，彆找了。山裡有狼，還下著雪，路滑。你們想要女娃，再生一個不就是了。”
沈國安爆喝一聲：“閉嘴！”
他帶著手電筒，顧音音也跟了上去，沈國安抓住她手腕：“你回家等著。”
“不！我也要去！”顧音音紅著眼，忍著眼淚，神情堅決。
要不是因為她的粗心，小娃怎麼會丟？
就連大娃都不願意回去，他堅持要跟著進山裡去找妹妹。
沈國安眸子裡都是怒意：“滾回去！我跟你娘去找，你在家等著！”
大娃卻更大聲：“我就要去找！我十一了！我是男子漢，我該站出來！”
最終，一家三口都往山裡走去，村裡也有人自發跟著進山了。
小娃的確在山裡，她都沒看清楚那倆人長啥樣就被捂著眼睛也嘴巴扛到了山裡，緊接著就找東西蒙住她眼睛，捆著扔在了山裡。
期間她還聽到一陣有些熟悉的嘲諷聲：“大明星？嗬嗬，試試被狼吃掉的滋味吧。你跟你娘一樣下賤。”
無儘的恐懼席卷了她的腦子，她害怕，她想她娘，爹，和哥哥。
還好，小娃想起來她娘前幾天說的話。
“等你長大了會遇到很多困難，比如你上台表演，要麵臨很大的壓力，許多眼睛都看著你，我沒有辦法陪著你，但你不要怕，冷靜下來，一點一點處理。沈玉清，你是最棒的寶寶。”
小娃一邊抽泣，一邊學著娘的語氣安慰自己：“沈玉清，你是最棒的寶寶。”
她手腕細，那繩子粗，她一點一點地掙紮，竟然掙開了！
等她顫抖著把眼睛上的布撕掉，就發現這是山上，夏天的時候她上過山，知道路，但現在下雪覆蓋了山，還是讓人有些陌生。
小娃一邊流淚，一邊往山下走，嘴裡默念著：“沈玉清，娘都說了，你是最棒的寶寶，你最棒了，最棒了！加油，加油吧！”
小小的身影在山路上一點一點地往下移動，直到她聽到了爹娘和哥哥的聲音。
“沈玉清！沈玉清！”
小娃哭了起來：“爹！娘！”
顧音音不顧雪天路滑，衝過去一把抱住她！
她嗓子又酸又硬，一句話說不出來，娘兒倆抱頭痛哭。
沈國安見小娃沒怎麼受傷，總算是放心了些：“爹抱著你回去。”
大娃一直跟著，每看一眼妹妹，都覺得心如刀割，到底是誰害了妹妹？
村裡人見小娃找到了，也都放心了，把他們送到家也就四散離開了。
顧音音趕緊弄熱水給小娃擦拭了一遍，大娃衝了紅糖水遞上來：“妹妹，喝一口。乖。”
小娃眼睛紅紅的，沈國安站在她跟前：“有爹在，彆怕了，告訴爹，誰把你弄到那裡去的？”
回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小娃心裡還是有些害怕的，她縮到顧音音懷裡，好一會才說：“我沒看清楚，家裡停電了，我去徐大叔家找爹和哥哥，路上聽到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說話，我沒想偷聽，我正要走，他們就出來了……”
她把小臉埋在顧音音懷裡，肩膀顫抖起來。
顧音音趕緊摟緊了：“好了好了，我們不問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好嗎？”
“好，娘，爹，我都忘了，我想不起來了，我害怕。”小娃嗚嗚地哭。
沈國安拳頭握緊，他要是知道那狗日的東西到底是誰，今晚上就讓那人死！
但閨女現在心理有陰影，他不能逼著問。
顧音音哄了很久，小娃心情才好了些，但聲音慢吞吞的：“娘，我真的不記得他們說的什麼了，我太害怕了，都忘了……”
“好，那就不說這個了。咱們好好睡覺，休息，忘掉這件事，好嗎？”顧音音捏捏她臉。
小娃有些想哭：“那，那明天還能去唱歌嗎？”